徐行也不是個嘴笨的,等蕭峙炫耀完,他笑瞇瞇地看過去:“皇后娘娘真真是對陛下體貼入微。”
蕭峙很滿意地點點頭。
他不僅對徐行這么炫耀,跟其他大臣議事,也會時不時地找機會炫耀。
帝后恩愛這種事情,不能瞞著,得讓那些老東西看到他們夫妻的感情有多篤厚,日后才不會一直嘮嘮叨叨讓他充盈后宮。
因著他一直沒點頭,朝臣多有不滿,他能明顯感覺到有時候會有無形的阻撓。
不過這些都不是大問題,他的態度擺在那兒了,他不肯妥協,日后那些老臣們自然會妥協。
蕭峙還沒得意多久,便聽徐行語氣輕松道:“年紀大了確實容易關節腫痛,臣還年輕,便沒有這樣的煩惱,臣內子也不必辛苦操勞這些。”
蕭峙臉上的笑容僵住,幽幽地看向徐行,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話:“你說什么?”
徐行朝蕭峙微微彎腰:“陛下恕罪,臣最愛說實話。”
蕭峙“呵呵”笑了數聲,想讓人把他拖出去。
“陛下寬宏大量,不昏庸,定然不會因為臣子的實話責罰于臣……”
蕭峙聽他沒完沒了,冷哼道:“你話何時這么多了?比別人多條舌頭不成?”
徐行抿住唇,眼底的笑容卻涌出來。
今日雖然他贏了一局,可垂眸瞥到蕭峙膝蓋處的溫暖,他心里還是忍不住開始艷羨……
昭明伯府,昭明伯夫人白著臉讓丫鬟請來了府醫。
府醫給開了凝神靜氣的藥,躬身離開。
大兒媳匆匆而來,噓寒問暖:“母親好端端地怎得就病了?”
昭明伯夫人擺擺手,等丫鬟們退下,才捂著頭道:“我跟你弟妹商量,想讓她出面,幫忙請徐家的郎君上門做客,順便給大郎看看診。哎……”
她還沒說完便忍不住嘆氣。
徐二那態度,真是氣死她了。
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答應幫這個忙,張口閉口便說她院子里缺博古架、缺刺繡屏風、缺……都是價值不菲之物。
昭明伯夫人起初都一口答應下來,要幫她添置,沒想到她變本加厲,一口氣報了十多樣。
那態度活像是她堂堂伯夫人欠著二房,而不是他們二房有求于她大房。
大兒媳聽完,不解道:“這些不都是嫁妝里應當準備好的嗎?”
昭明伯夫人是她的親婆母,她都不好意思開口亂要東西,楊二郎便罷了,徐二這個剛入門的新媳婦兒怎得好意思開口?
昭明伯夫人眼睛一亮,想到徐二只有三十二抬嫁妝的事。
大兒媳顯然也想到了此事,憂心忡忡道:“大郎說二弟妹在徐家不受寵,未必能請到徐家的大夫,讓我告訴母親,不必為此而刻意討好二房。”
二房從楊二郎的爹那一代便開始不像話,一個個都依附昭明伯府才能過上優渥的日子,可他們卻打心眼里覺得這是大房欠他們的一般。
大兒媳不希望昭明伯夫人為了他們太過受委屈。
昭明伯夫人長嘆一聲,拉著大兒媳的手道:“這幾年苦了你,起初不知是大郎的身子有問題,害你吃了好幾年的苦藥……”
大兒媳眼眶一紅:“母親,不礙事。大郎待我不薄,只要他愿意好好配合大夫醫治,說不定還……還有得救。我也想開了,日后若實在生不出,我便聽咐親母親的,從楊家旁支過繼一個孩子過來。”
昭明伯夫人又嘆兩聲。
日后還要襲爵呢,過繼的孩子,到底不如親生的好。
昭明伯夫人強撐著坐起來,不放心道:“你那二弟妹腦子不大好,萬一她請不到徐家大夫,我也不能在她身上浪費工夫。這樣,你去二房走一趟,就說……”
今日見識過徐二的性子,昭明伯夫人打算試她一試。
少頃,伯府長媳急匆匆地趕到二房院子,站在門口焦急地等待。
徐二正在給脖子抹藥膏,想要把淤青盡快揉開,聽說大嫂來了,她慢騰騰地又抹了一會兒,才不緊不慢地親自出去迎人:“大嫂。”
伯府長媳紅著眼眶道:“弟妹,我剛剛去看望母親,她竟昏迷不醒了。府醫也說不出個門道,你跟母親說什么了?她不會也跟鄭家主母那般,好端端中風了吧?”
徐二心里“咯噔”了下,揚聲反駁回去:“與我何干?大嫂這是來上門問罪的?”
她頗有些心虛,適才在昭明伯夫人面前,她確實態度不大好,昭明伯夫人氣得臉色鐵青。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們徐家的大夫醫術精湛,連中風之人都救過來了,能不能請你再回去一趟?幫忙請一位你們徐家的大夫來給母親看看?就當大嫂求你了,母親若走了,只怕外人會說二弟妹晦氣,克親!”
這位大兒媳平日憨厚,這些話都是昭明伯夫人教她說的。
徐二氣得額角青筋暴起:“胡說!這簡直是污蔑!”
“我只是擔心會有人如此造謠,并非說弟妹晦氣。”
徐二知道她說得在理,她剛進門若死了婆母,外人確實會閑言閑語。徐二一著急,便扭頭沖旁邊的丫鬟道:“準備一下,我得再回去一趟。”
大兒媳聞言,沖徐二再三道謝,轉身回婆母院子去侍疾了。
丫鬟憂心忡忡道:“姑娘上午才回門過,這會兒再回去,于理不合。”
“不是說天黑之前回來便行了?快讓人套馬車,大伯母若真出了事……”
主仆二人邊走邊說話,徐二還沒說完,楊二郎的聲音傳過來:“誰出事了?”
徐二焦慮地將大嫂說的話道給他聽,又急著讓楊二郎陪她再次回一趟徐家。
楊二郎卻不急不徐,皺起眉頭:“大伯母的身子一向好,府醫的醫術也算不得差,時常給大伯母把脈,怎么可能忽然中風?”
他的言外之意,昭明伯夫人是裝的。
但是徐二沒聽出這層意思,她擔心昭明伯夫人真的跟鄭母那樣中風,到時候她有理也說不清。
楊二郎看她火急火燎地真要回徐家請大夫,又溫聲細語地哄了幾句。
但是徐二一心只想給自己洗脫關系,還是堅決要回一趟徐家。楊二郎再也忍不住心頭躁意,眼底戾氣橫生,所有的偽裝都有些維持不住了:“你們都退下!我有話與夫人說!”
丫鬟們嚇一跳,徐二也被他突然的低吼嚇呆了:“二郎?”
楊二郎斜瞪著那些丫鬟:“都滾出去!”
徐二這會兒還十分信任楊二郎,沒察覺到危險,使眼色屏退丫鬟后,還親手合上了門扇:“二郎你怎么了?我只是回家請一位兄長過來瞧瞧,免得大房把罪名按我身上……”
楊二郎打斷她的話:“不許請!”
徐二抬眸撞上他的眼神,那是怎樣一種眼神啊,陰翳、涼薄、狠厲,眼底似乎還帶著隱隱的殺氣,看她如同在看死物,嚇得她當即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