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蔣超嘴巴被捂，口不能言，但一雙眼卻看得清。
他原以為胡人變厲害了，竟然摸清他的行蹤，趁他上茅房的時候偷襲。
沒想到啊沒想到，竟然是大靖人在他最虛弱的時候綁了他！
當年蔣超護送遺體回京時，蕭峙尚且年幼，蔣超彼時也正值壯年。如今倆人一個日落西山，一個旭日東升，都變了樣，雙雙認不出對方是誰。
初二把蔣超從馬背上拽下來，“咚”的一聲，蔣超摔得生疼。
蕭峙居高臨下睥睨過去：“你便是蔣超？”
初二拔下蔣超嘴里的破布團，蔣超唇角痛得麻木，仍是張口便罵：“爾等宵小！想造反不成？我乃驃騎大將軍，正在鎮守關隘，你們可知自己犯了什么……”
初二又把破布團塞了回去。
蔣超：“唔！”
“主子問什么你答什么便是，沒讀過書嗎？這點小事都要教。”初二嘀嘀咕咕，丟給他一個白眼。
蔣超雙目如鷹隼，鋒銳地瞪過去。
他久經沙場，一身厲煞，尋常人被他這么一瞪，多會嚇破膽，初二卻嬉皮笑臉毫無所覺。
蔣超意識到這幾人不簡單：“唔唔……”
你們到底想做什么？
蕭峙知道當年的事情非同小可，蔣超的能耐做不到驃騎大將軍，否則他也不會被初二綁了來。
不過既然抓來了，蕭峙就沒打算再把蔣超放走。
他朝另外兩個護衛看一眼，那倆人拎著蔣超便重新打包，往另一匹馬的馬背上塞，蔣超大駭！
初二在路上問過他當年之事，他沒回答，原本還想編造一個謊言糊弄，眼下他們連問都不問，這是想把他一身老骨頭顛散架啊！
另一頭，蕭峙問初二：“關隘可有人坐鎮？”
他不希望抓走蔣超后，胡人趁機進犯，害得那些黎民百姓水深火熱。
初二頷首：“侯爺放心，我潛伏等待時機那會兒，恰看到敵人的兩個斥候，順手打暈了。抓走蔣將軍后，又順手將那倆人丟在茅房外，他們都以為是胡人抓走了蔣將軍。”
趙馳風是蕭峙行軍打仗時救下的第一個孩子，隨后是初二、初三，排序越前，跟著他學本事的時日越久。蕭峙手下這些人，前面幾個都是在真刀真槍下鍛煉出來的真本事，辦事靠譜。
蔣超有些耳力，聽到這話，一股惡寒從骨子里爬出來。
他們竟然不打算把他放走？
蕭峙也沒急著詢問蔣超，看看天，不急不徐道：“再見蘇老一面，啟程。”
晚棠和老父親老母親尚且在京城，蕭峙得善后，否則他一走，蘇老將軍會壞事。
這一次，他是在軍營外約見的蘇老將軍。
老將軍只身前來，一身凌厲銳不可當。
他離不得軍營，寫出去的信都石沉大海沒有回音，派遣出去的人也都還沒回來，對蕭峙忽然出現在這里的緣由，實在沒底。
蕭峙得了蔣超，也沒有喜形于色，仍舊像上次會面時那樣，一臉桀驁，眼神淡漠，仿佛不把周圍的一切放在心上。
“蘇老別來無恙。”蕭峙看向蘇老將軍的眼底，淡淡的青黑。
蘇老將軍沉聲道：“那日去信你也看到了，蔣超抽不開身，老夫也沒辦法。你若得空，老夫可讓人帶你過去見他。”
他不知道蕭峙要在這里逗留多久，能拖一日是一日，等有回信了再行打算。
“本太師有要務在身，不得空。”蕭峙說著從懷里掏出一物，遞給蘇老將軍。
蘇老將軍接過去一看，雙目圓睜，難以置信地瞪過去：“這是……”
是他重孫的長命鎖，他沒有眼花，這是他們老夫妻一起為大重孫戴上的長命鎖！
“你抓了老夫的重孫？蕭峙！你卑鄙無恥！你愧對蕭姓，你祖父若在世，絕不允許你做如此卑劣之事！”蘇老將軍呼吸急促，握起雙拳揮過去。
他忽然明白了，蕭峙此行一定是為私事，絕非小皇帝派遣！
蕭峙敏捷地往后一仰，躲開蘇老將軍的攻擊，閃到老將軍右側，一拳擊向其面頰。
老將軍不敢輕視，抬起兩只小臂阻擋。
蕭峙的拳頭打在他小臂上，力道之大，震得老將軍節節后退，最后撞到桌子才堪堪停住。
小臂一陣陣鈍痛，兩只手都在不受控地輕顫。
蘇老將軍知道自己打不過蕭峙，雙目猩紅地看過去：“你竟然對一個孩子下手！”
蕭峙沒解釋，反唇相譏道：“我祖父為國征戰，一身傷痛，兩位兄長年少氣盛，一位即將為人父，一位即將迎娶心悅之人。蘇老可以為了權勢可以謀害忠良、殘殺小輩，我不是跟蘇老學的嗎？”
蘇老將軍踉蹌兩步。
他都知道了？
莫不是蔣超那邊出了問題？
當年的事情若抖落出來，他們都沒好果子，蔣超怎么可能泄露？
蕭峙哂笑：“我蕭家被蒙蔽這么多年，如今也不過是想知曉當年真相。蘇老若想將事情鬧大，盡可宣揚出去。”
蘇老將軍又低頭看一眼手里的長命鎖：“你想為你祖父報仇？”
蕭峙尚且不知祖父和兩位兄長到底怎么死的，但看蘇老面有愧色，沒有否認。
“冤冤相報何時了，幼子無辜，還望你高抬貴手。”蘇老將軍彎下一身傲骨，朝蕭峙弓下身。
蕭峙笑出聲來：“你們害人時可丟良心，等人回來報復了便勸人放下屠刀，天下哪有這么好的事，樣樣被你們蘇家占盡？蘇老在邊關這些年，錘煉的原是厚臉皮。”
蘇老將軍臊紅老臉，再抬頭時已經卸下渾身戾氣：“聽說你已娶妻，即將為人父。蕭家如今也權勢滔天，你若心中有恨，老夫可拿這條命換你平息怒火，只求你放下前塵往事，饒過蘇家，為你兒積德。你潛進蘇家軍，來找老夫之事，老夫也不會聲張。”
這兩日，蘇老將軍不是沒對蕭峙起過殺心。
但他心里沒底，不知道蕭峙都留了哪些后手。
何況蕭峙是在為他外孫辦差，蘇家和當今小皇帝的關系算不得親近，他不確定蕭峙若是死了，小皇帝會是什么反應。
顧慮重重之下，他選擇了彎腰低頭。
然而，不知真相的蕭峙在聽到蘇老將軍的央求之后，一雙漆黑的眸子里卻泛起晦暗的風浪。
他祖父和兄長們死得到底有多冤，竟然讓威名赫赫的蘇老將軍央求至此？
“好，積德。”蕭峙啟唇，漠然吐出這么幾個字。
此去淮州一路，他會撬開蔣超的嘴，挖出當年真相。
到時候該挫骨揚灰的他來挫，該入土為安的他來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