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一口,咳一聲,頭發亂糟糟的,唇上一圈青色的胡茬。
看著比在戰場上的時候,還要狼狽。
“是不是蘇小姐不肯說?”
蕭翼也在他身邊蹲了下來,對這個結果并不算意外,但還是振作了精神,“還有時間,少帥,我們慢慢和蘇小姐說。”
蕭縱垂著頭不吭聲,只沉默地抽煙,蕭翼猶豫了一瞬,“少帥,屬下……”
“去吧。”
蕭翼連忙站起來進了牢房,半小時后就出來了,和蕭縱一樣,開始沉默地抽煙。
蕭縱沒有問他結果是什么,因為他已經看出來了。
“少帥。”
金錦也找了過來,見兩人的神情,似是也猜到了什么,猶豫著開口,“要不要,用點別的手段?”
兩人齊刷刷看過來,蕭翼忍不住站起身,“金錦,你也聽見醫生的話了,你想用什么手段?你下得去手嗎?”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請些別的人來勸勸,戲班子那邊,畢竟是養大了她的人,說的話興許能聽。”
蕭翼臉色有些尷尬,“抱歉,我還以為……”
金錦擺擺手,沒讓他繼續說下去,只看向蕭縱,“少帥,您的意思呢?”
“試試吧。”
蕭縱掐滅了煙頭,話里的死氣沉沉總算消散了幾分,“她是個念舊情的人,說不定就會動搖。”
事不宜遲,金錦立刻就去接了過來。
戲班子的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被帶進來的時候,一個個戰戰兢兢,大氣不敢出。
“待會你們進去見見蘇姚,勸勸她。”
金錦開口囑咐,戲班子眾人對視一眼,除了姚師父,眾人臉色都有些驚懼。
“蘇姚干什么了?”
趙班主哆嗦著開口,“軍爺,我們可很久沒和她交集了,她做了什么,和我們沒有關系啊。”
金錦心里不耐煩,卻強壓著怒火,“不想被牽連,就想盡辦法勸她開口,懂嗎?”
趙班主不敢再多說,連忙點頭。
金錦的目光落在姚師父身上,見他沒有如同旁人一般急于撇清,神情這才緩和了一些,“姚師父,你對蘇姚有養育之恩,她會聽你的話的,你要多用心。”
姚師父蒼老的臉上滿是凝重,他顯然猜到了什么,卻什么都沒問,只應了一聲,就跟著眾人到了牢房外。
趙班主急于求成,率先走了進去,不多時里頭就響起叫罵聲,聽得出來,他是真的很怕被蘇姚連累。
蕭翼聽不下去,闖了進去,不多時趙班主就被攆了出來,換了旁人。
戲班子的人一個接一個地進去,卻誰都沒有帶出來好消息。
夜幕越來越沉,蕭縱還蹲在門外,腳邊的煙屁股堆成了一座小山。
“你們到底有沒有好好勸?”
金錦忍不住開口,趙班主苦哈哈保證,“我都跪下來求她了……”
金錦煩躁地擺手,說得好像他這一跪多值錢一樣。
她深吸一口氣,看向姚師父,“你養蘇姚這么大,也不想她出事,對吧?”
姚師父磕了磕煙袋鍋子,什么都沒說,抬腳進了門。
他呆的時間比所有人都久,久到蕭縱都抬起了頭,心里生了那么一點希望。
但下一瞬,房門就被推開,蕭翼和姚師父一前一后地走了出來。
金錦連忙迎上去,“怎么樣?”
蕭翼白著臉搖了搖頭,沒用。
“姚師父和她說了很多,但她從始至終,一聲都不吭……”
聽著這些話,蕭縱無意識地咬緊了牙,等被金錦的聲音驚動的時候,他才發現口中滿是血腥味。
他吞了下唾沫,“你剛才說什么?”
“屬下說,要不請小姐來試試吧。”
金錦打量著他的神情,話里都是無奈,“畢竟她帶了小姐那么多年,興許會有幾分惻隱呢?”
“對,蕭茵,還有蕭茵。”
蕭縱不自覺站了起來,“蘇姚一向喜歡她,看重她,一定不會不管她,你快去帶她過來。”
金錦轉身就走。
軍營里女人少,蕭茵打從過來后就一直跟著她住,前后不過十分鐘,她就把人帶了過來,為了讓蘇姚放松,他們都沒有進去,只隔著門聽著。
但聲音很小,他們什么都聽不清楚,蕭縱控制不住地走動起來,渾身上下都透著焦躁。
忽然,蕭茵壓抑的哭聲傳了出來。
這聲音仿佛一擊重錘,砸在了幾人心頭,明明什么都沒問,可他們還是清楚地知道,沒用。
果然,蕭茵很快跑了出來,雙眼通紅,埋進金錦懷里就哭了起來。
哭聲不大,卻聽得蕭翼滿心痛苦。
“她為什么要這樣?”
他控制不住地絕望,明明他們都是拼了命地想救蘇姚,為什么她這么不配合?
為什么啊?
她明明知道不交代會有什么下場,她明明知道的。
“少帥,怎么辦?”
他無助地看向男人,對方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停下了徘徊的腳步,雙目通紅地看著牢房門。
“蘇姚,你逼我的。”
他喃喃一聲,大步闖了進去。
蘇姚安靜地坐在席子上,看見他進來,臉上沒有絲毫意外。
“蘇姚。”
蕭縱喊著她的名字,大步走了過來,半蹲下身,雙目緊緊盯著她,“為什么非要逼我?為什么你就不能交代?放著好日子不過,你為什么非要為難自己。”
蘇姚只是看著他,一個字都沒有說。
“這是你逼我的。”
他一把抓住了蘇姚的手腕,“你還想不想讓戲班子的人活?從現在開始,你一個小時不說,我就殺一個人,你扛得住嗎?”
蘇姚目光顫動,忽然笑了一下,“你知道的,我和他們關系不好,這威脅不到我。”
“能威脅到你!”
蕭縱語氣篤定,“我了解你,一定能威脅到你。”
蘇姚垂下眸子,以往總覺得蕭縱拿她當個玩意兒,從沒想過,他竟然真的這么了解她。
“那我給他們償命。”
蕭縱身體一抖,滿眼都是痛苦,“蘇姚……”
這一聲音量不高,卻透著一股撕心裂肺,聽得蘇姚的身體也跟著顫了一下。
她沒想威脅蕭縱的,真的……
“你送我回去吧,”她低低開口,“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
“我怎么當不認識!”
蕭縱厲聲打斷了她,可話音落下,他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癱坐在了地上,仿佛渾身的力氣都沒了。
蕭翼追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了這幅情形,兩人相對而坐,俱是無言。
“算了……”
蕭縱忽然嘆息一聲,抬手抓住了蘇姚的手,牢牢禁錮住了她,“我還有別的辦法……蘇姚,我們都別睡了,我陪著你,等你熬不住的時候,自然會開口的。”
他抬眸定定地看著蘇姚,話像是和她說的,又像是說給自己的,“我一定,會讓你開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