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司忱前腳剛走,后腳護士和安娜一起走過來。
護士就是剛才跟顧司忱說話的那個,她碰到安娜,就告訴了安娜,說有個男人找溫久的孩子。
安娜不放心,讓她帶自己過來看看。
結果過來,什么也沒看見。
“奇怪,剛才人還在這呢……”護士有點摸不著頭腦,前后不過十幾秒的時間,等于說一回頭,人就不見了。
安娜拍拍她的肩膀,“可能是走了。”
兩人一扭頭,看見了垃圾桶里的精致禮盒。
護士走過去拿起來,“這個是剛才那個男人拿來的,應該是要送給陳昔的,怎么丟垃圾桶里了?”
翻轉盒子的時候,看見價簽,護士雙眼立刻瞪圓了,“我嘞個去啊!這娃娃這么貴嗎?”
安娜接過盒子看了一眼,微微蹙眉。
一個娃娃,好幾萬?
截至目前,安娜已經大概能猜到剛才那個男人是誰了。
必定是那個負心漢沒錯了。
但是他為什么會來監護室找昔昔?給昔昔買了這么貴重的禮物,又隨意扔掉了,又是為什么?
安娜拿著娃娃陷入沉思,難道是負心漢認出溫久了?也知道昔昔是他的孩子了?但是因為他現在有了新的妻子,新妻子也懷孕了,所以也不想認溫久的孩子了?
一想到這個,安娜就替溫久不值。
不過這樣也好,他們本來也沒打算讓昔昔認父。溫久還怕他搶孩子呢。
不認好。
不認,就不會有人跟溫久搶孩子。
不認,就不會有人把昔昔從他們身邊奪走。
只是便宜那個渣男了!
護士站在旁邊,看著安娜的神情變化,像是要吃人。又猜不出安娜在想什么,小心翼翼地問:“安娜?你沒事吧?”
安娜搖頭,“我沒事。”
“那這個娃娃你還要嗎?”護士的眼睛亮晶晶的,她想說,如果安娜不要,她想要。
畢竟好幾萬的娃娃呢,對她們普通人來說,算奢侈品了。
安娜皺了皺眉,“要!為什么不要?”
別說幾萬的娃娃,就是幾十萬的東西,溫久和孩子也受得起。
——
安娜推開病房的門,溫久正坐在床邊,趴在搖籃邊上,癡癡地看著沉睡中的小陳昔。
聽見開門聲,溫久抬頭看過來。
“安娜。”溫久壓低聲音,生怕吵醒女兒,“你來了。”
“嗯。”安娜也放輕腳步聲,她走過來,握住溫久的手,朝搖籃里看了一眼,“睡著了?”
“嗯。”溫久點點頭,“剛被護士推過去洗了澡,喝了奶,剛睡著。”
溫久看著女兒恬靜的小臉,眼中的幸福和滿足都快溢出來。
安娜也伸手,手指輕輕碰了碰小家伙的臉頰,“粉粉嫩嫩的,咱們家昔昔真可愛。”
“對了。”安娜把手里的禮盒拿上來,放在床上,“這個是給昔昔的。”
溫久看了一眼,便驚愕,“你怎么買這么貴的東西?”
這個娃娃她是知道的。
在雜志上看見過,很貴的一款娃娃。
小一點的大幾千,大一點的大幾萬。
而安娜拿過來的這一款,是旗艦版。
溫久將禮盒翻轉過來,掃一眼價簽,果然好幾萬。
安娜有點心虛,垂下眼眸,視線落在小陳昔的臉上,“給咱們昔昔買的,不算貴。”
溫久看著她,“安娜,你……”
“你放心啦。這個錢我還是能拿得出來的,買都買了,你就收著吧。”
安娜沒說實話。
她不敢說。
因為她怕說了,會給溫久心里造成負擔。
如果說這個娃娃是那個渣男買的,那以后溫久看見這個娃娃,就會想到渣男。
安娜本來也沒想把娃娃給陳昔,這娃娃是很貴很精致,對于有錢人來說,這只是一個安撫玩具。可是對于連溫飽都解決不了的人來說,這就是個美麗的廢物。
溫久剛生完孩子,先前雖然在便利店工作,攢了一些錢,畢竟手頭拮據。
現在孩子出生,多的是地方花錢。
她想把這個娃娃退回去,可是店家說她拿不出賬單,無法證明這個娃娃是她的,也就無法二次賣掉。
如果執意要賣,安娜很可能會因涉嫌盜竊罪,被抓進去坐牢。
安娜沒辦法,只能又把這娃娃帶了回來。
想扔,又舍不得。
好幾萬呢。
留著,又膈應人。
安娜想了想,還是決定先拿回來給小陳昔。
大幾萬的玩具,扔了怪可惜的。
留給小陳昔,多少有點用處。
安娜是這么想的,但是她沒告訴溫久,她一個人膈應就夠了,不想膈應溫久。
溫久一臉感動,抱了抱她,道:“我替昔昔謝謝你,安娜。”
“不用謝我……”安娜說,“我們是好朋友嘛。”
兩人正說著,房門再次被推開,周沉走了進來。
他是從外面來的,身上裹著些許風霜,手里拎著一個保溫桶,里面是燉的小米粥。
保溫桶的蓋子一打開,小米粥的香氣便飄散出來。
安娜湊過去看了一眼,滿臉驚詫:“稀了個奇的,你竟然會煮粥?”
周沉看她一眼,“我為什么不會煮粥?”
“你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我以為你只會拿刀……”安娜說著,又摸了摸鼻子,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周沉用碗盛了一些,坐在床邊,喂溫久。
溫久伸手:“我自己來吧。”
他卻把手避開,語氣嚴肅且認真,“我來。”
“……”
霸道的不容置喙。
安娜在旁邊捂著嘴偷笑。
溫久臉一熱,有點不好意思。
周沉舀了一勺粥,輕輕吹涼,然后小心翼翼地送到她的唇邊。
“張嘴。”他語氣平淡,卻不容拒絕。
粥的溫度剛好,咸淡適宜,雞茸的鮮美和青菜的清香在口中化開,溫久苦澀的味蕾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好吃嗎?”周沉喂了一口,問。
溫久點點頭,咽下粥后才開口,“很好吃!”
她知道周沉會做飯,在臨海鎮的時候,他就是一個人獨住。廚房里什么都有,工具很齊全,一看就是經常做飯的人。
她吃過周沉煮的面條,炒的蛋炒飯,味道都很不錯。
她知道周沉廚藝不錯,可還是被他煮的粥驚艷到了。
“你這個粥,跟誰學的?”溫久好奇地問了一嘴。
周沉又舀了一勺,“我母親。”
提起母親,周沉的眼神暗了一瞬,但很快恢復平靜。
溫久坐得離他很近,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眼底情緒的變化,卻沒有多問。
兩人一個喂一個吃,配合得很默契,病房里只剩下勺子偶爾碰觸碗壁的清脆聲響。
“咳咳……”安娜都快被忽略成空氣了,她站在兩人身后,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笑意,“我還有事,那我就先去忙了,你們慢慢吃。”
“嗯。”周沉點了點頭。
溫久看向安娜,安娜沖她擠了擠眼睛,然后出去了,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帶上門。
房間里又恢復了安靜。
溫久吃了幾口,已經有點飽腹感。
周沉放下勺子,一小碗小米粥,也已經見了底。
“還吃嗎?”他問。
溫久搖頭,“飽了。”
她的胃以前被餓壞了,導致后面吃一點點,就很容易飽腹。
截至目前,也還是這個樣子。
即便是在胃口很好的孕后期,她的飯量也比正常人更少。
“好。”周沉起身,將保溫桶蓋上,“里面還剩一些,你晚些時候想吃再吃。這桶可以保溫,到時候應該還是熱的。我先去洗碗。”
“好。”
目送著他進洗手間,溫久忽然覺得眼眶有些發熱。
自從父母去世后,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照顧過她了。即便是生病,她也總還是自己硬撐過來。
在她絕望的時候,周沉不止救了她的命,還帶給了她一絲人間溫暖,讓她沒有放棄自己這條命。
好在,那些風雨她總算熬過去了。
現在她不僅有了好朋友,還有了女兒,也有了一份工作……
她相信,她以后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片刻后,周沉回來。
他推開房門,剛把碗放下,嬰兒床里傳來一陣微弱的動靜,接著是昔昔微弱的哭聲。
“昔昔……”溫久立刻起身,本能的要下床,卻被周沉摁住。
“我來。”他走向嬰兒床。
昔昔已經醒了,正揮舞著小拳頭哭鬧,小臉漲得通紅。
周沉站在嬰兒床邊,臉上露出了罕見的不知所措。
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似乎是想抱起昔昔,卻不知道從何下手。
他從來沒抱過小孩子。
還是剛出生沒幾天的小嬰兒。
那么小小的一團,脖子還沒他手腕粗,他實在不敢亂動,怕弄傷昔昔。
溫久看著,忍不住微笑:“沒關系的,新生兒沒你想的那么脆弱。”
“……”周沉依舊是一臉茫然。
溫久撐著一條胳膊,在旁邊指揮他,“一只手先托住她的脖子和頭,另一只手從下面托住屁股。”
周沉深吸一口氣,按照她的指示,小心翼翼地將手伸到昔昔的身下。
他的手掌幾乎能覆蓋嬰兒整個背部,手指因為緊張而略顯僵硬。
“對,就是這樣……慢一點就可以……別怕,你做得很好。”
周沉終于將昔昔抱了起來,動作僵硬的像是懷里抱著的不是一個小嬰兒,而是一顆定時炸彈。
昔昔在他寬大的手掌中顯得更加嬌小,被抱起來之后,哭聲卻逐漸減小了,轉為小小的抽噎。
“她……不哭了?”周沉低頭看著懷里的小生命,聲音里又是自豪,又是不可思議。
溫久靠在床頭,看著這幅畫面。
高大挺拔的周沉,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個不及他手掌大的嬰兒,臉上的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柔軟。昔昔在他懷里安靜下來,小手攥著拳頭,緊緊地抓著他的一片衣襟。
“她喜歡你。”溫久輕聲說道,胸口里涌起一股暖流。
周沉站在原地不敢動,生怕一個不小心傷到昔昔。
昔昔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然后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清澈的淺褐色眼睛,正茫然地看向周沉。
在這一瞬間,周沉感到一種莫名的沖擊,仿佛有什么東西,輕輕地撞在了他的胸口。
“她……好小好輕。”周沉的聲音有些沙啞,眼睛一刻也無法從昔昔臉上移開,“像一片羽毛。”
溫久看他在原地站了好久,維持那個姿勢也好久了,真怕他一直這么站下去,會變成雕塑。
有點好笑的提醒道:“你可以把她抱過來給我嗎?”
周沉這才反應過來,像捧著珍寶一樣,緩慢謹慎地走到病床邊。
他把孩子給了溫久。
溫久接過孩子,熟練地檢查尿布,然后說:“她可能是餓了。”
昔昔一到她懷里,就開始找吃的了。
周沉站在一旁,目光不自覺地落在溫久和孩子的臉上。窗外的白光灑進來,為溫久低垂的睫毛,和昔昔粉嫩的臉頰鍍上一層柔和的朦朧。
溫久抬頭看向他,“那個……我要喂她了……”
“……”周沉愣了一秒,這才反應過來,新生兒媽媽是需要哺乳的。
溫久剛才就已經暗示過了,說昔昔餓了,就是說要哺乳了。
周沉一個大男人,這么直勾勾地站在病床邊,肯定不合適。
他轉過頭,有些尷尬,“我出去一會。”
然后闊步離開了病房。
——
周沉離開病房后,腦子里還是不自覺地浮現剛才那一幕。
他拿出煙盒,叼了一支煙在嘴里,又摸出打火機。
“啪嗒——”
打火機冒出藍色的火焰。
他剛想點燃,卻又想起昔昔。
動作微微一頓。
而后取下煙,丟進了垃圾桶,又將打火機收起來。
還順便拉開外套,湊到鼻前嗅了嗅,看看有沒有煙味。
——
半小時后,周沉才叩門進去。
昔昔已經吃飽了,溫久抱著她,正在給她拍嗝。
周沉推門進去事,昔昔剛好打出一個奶嗝。
“吃飽了?”周沉問。
“嗯。”溫久有點不好意思,臉頰微微發熱,“能幫我把她放回去嗎?我手有點酸。”
溫久還在恢復期,醫生叮囑過,不能總是抱孩子。
好在平時昔昔都很乖,除了餓了拉了,就是睡覺,偶爾醒著的時候,也是安安靜靜的自己躺著,很少哭鬧。
“好。”周沉雙手接過孩子,這次他的動作已經自然了許多。
昔昔在他臂彎里昏昏欲睡,小臉貼著他的胸膛,完全醒來的模樣,讓周沉心口一陣陣的發緊,保護欲爆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