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啟月神色淡漠地看著前方的黑衣人。
本來渾身殺意的冥吉在慕容啟月話音落下后，眼神驚恐，面具下的面孔扭曲，目中有掙扎，有痛苦，有不甘……
冥吉似乎想要開口說話，卻終究什么都沒有說。
隨后，冥吉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入魔獸群。
砰！——
魔獸群中傳出一聲轟鳴的炸響。
血肉紛飛。
魔獸的殘肢掉落在眾人眼前。
嘶！——
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此起彼此。
眾人眼神震驚，看著冥吉的方向，他就這樣死了？
自爆而亡。
魔獸群亂了起來，它們開始分食死掉的魔獸。
眾人又不約而同的看向慕容啟月。
懷疑，害怕，好奇……
越麒麟瞪大雙目，看完慕容啟月，又去看葉天昭，“你好像很了解她？”
葉天昭面色如常，“不了解。”
她一點都不想去了解慕容啟月。
因為越是了解慕容啟月，她越是明白，她想報仇，根本不可能。
而且更糟糕的是她在了解慕容啟月的過程中，恨意在消減。
她代入慕容啟月的故事，就會忍不住去欽佩她。
慕容啟月那無與倫比的美貌，是她身上最不值一提的東西。
慕容啟月的美好，總是會讓人忘記她所有的不好，進而一步步掉入她編制的陷阱內，成為她最衷心的奴仆。
當年，她越想找慕容啟月報仇，就越是下不去手。
哪怕她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問題。
可她只要見到慕容啟月，她那瘋狂滋生的恨意就是會蕩然無存。
不得已，她只能選擇逃離圣冥大陸。
后來，在競靈大賽上再見到慕容啟月的時候，她心中早已生長出了新的仇恨。
但她找不到機會報仇。
每次遠遠看見慕容啟月，她就會不自覺地想要避開。
因為她還是下不了手去殺慕容啟月。
那么久沒見，她還是沒能擺脫慕容啟月的影響。
這次再見到慕容啟月……
她心情又有了變化。
天蒼揪出來的那些叛徒，讓她對當年族人被滅之事產生了懷疑。
如果她的族人背叛了自己的大陸呢？
葉天昭在此時感受到了慕容啟月投過來的目光。
那雙眼睛流光溢彩，瀲滟且深邃。
總是引人入勝。
這樣眼睛的主人卻總能面不改色的殺人。
慕容啟月聲音似溫泉落玉，“阿昭，還滿意嗎？冥吉就是害死你族人的兇手之一。”
葉天昭氣笑了，這人還真是……冥吉是冥王殿的暗衛，沒有主子的命令，敢動主子的奴才？
冥王殿有八大附屬勢力。
說是附屬，那就是完完全全的附屬。
冥王殿主子的一句話，就能隨隨便便決定一個勢力的覆滅和興起。
誰也不敢違背冥王殿的任何命令。
冥王殿就是圣冥大陸的獨裁者。
決定著所有人的生死。
她的家族就是附屬勢力之一。
慕容啟月成為冥王殿少殿主后，第一時間就是清理冥王殿主的勢力，八大附屬勢力首當其沖。
她的家族迎來了最慘烈的清剿。
除她之外，無一生還。
一幕幕回憶在腦海內閃過。
葉天昭臉色逐漸難看下來，“害死我族人的真兇是你，慕容啟月。”
慕容啟月輕笑一聲，“阿昭，那樣的族人，你要來干什么？留著繼續壓迫你嗎？”
她有時候是真不理解人族。
明明遭受了族群的虐待，卻還是要拼命維護族群的利益。
當年她遇到葉天昭的時候，還沒化形。
她為了躲避冥王殿的追捕，選擇躲進了成家。
一個效忠冥王殿的附屬勢力。
也只有躲在這樣地方，她才能靠著自己的能力，躲開搜捕。
她在成家躲藏的過程中，看見了形銷骨立葉天昭，六七歲的葉天昭，宛如一株枯萎的小草，滿身的死氣。
那時她不太明白，人族統領的地盤，為什么還會有人族小幼崽過得如此凄慘？
在妖族，幼崽都是被族群愛護的存在。
后來她才發現，冥王殿統治下，生靈分為三六九等，像葉天昭這樣的，能活著已是極大的幸運。
葉天昭的父親效忠冥王殿，學的也是冥王殿主那一套。
冥王殿主不知從哪里學來的，竟然找了幾十個道侶，只為生出一個資質逆天的繼承者。
還只要男孩子才可以當繼承者。
葉天昭的父親有樣學樣，足足有上百個孩子。
這樣的情況下，葉天昭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她在陳家待了一年，中間看見的都是葉天昭被她那些兄弟姐妹欺負，到手的資源還沒捂熱就被搶走，連葉天昭的母親都不愛她……
葉天昭一直默默忍受，從不敢反抗。
那時的她見此，對葉天昭只有鄙夷，自己不爭不搶，還指望別人心善，只能說活該。
但等到后來，她完全了解情況后，才明白，不是葉天昭不想反抗，而是弱小的她，無法反抗。
因為反抗只會帶來迎來更殘酷的對待。
甚至還可能會死。
當時的她，沒對葉天昭生出絲毫憐憫，再加上她自己麻煩纏身，要躲避冥王殿的追捕，自是不可能沖出給葉天昭撐腰。
而某天葉天昭似乎發現了她的存在。
會主動幫她引開搜捕她的人。
還告訴她，躲在那里，一定不會找到。
她始終沒有露過面，也沒去葉天昭說的地方，哪怕葉天昭表現得再為良善，她依然不會信一個沒權勢者說的話。
當然，如果葉天昭是一個有權勢者的話，在葉天昭發現她存在的時候，她就會殺掉她。
她向來不愿意留任何隱患。
再后來，她擁有了力量，就選擇回到了冥王殿。
等她逐漸在冥王殿站穩腳跟，了解圣冥大陸上下的情況后，就明白葉天昭的困境是形勢造成的。
葉天昭根本不會得到反抗冥王殿的實力。
成家不會給葉天昭這個機會。
成家不給，那她來給好了。
不過她不可能直接推翻冥王殿的統治。
也不可能一下子改掉那些規則。
因為當時的圣冥大陸，有無數給‘成家’。
她想要改變局勢，唯有以暴制暴，迅速將圣冥大陸變成她的一言堂，方能去瓦解全部的‘成家’。
好在，她后來做到了。
只是那個時候，葉天昭已經離開了圣冥大陸。
而今的葉天昭，雖然眼神中滿是對她的仇恨，但她在她身上看見了朝氣，看見了生機，也看見了自我。
可惜啊。
就是那仇恨的雙眼過于違和了一點。
葉天昭道：“他們再如何，那都是我的族人，都是鮮活的生命，你不該高高在上的處境掉他們的……”
還以那么殘忍的方式！
葉天昭說完這些話后，心中戾氣陡升。
她無法控制的想到了一些記憶。
那個女人，在死前抱著她，那是她唯一體會過的溫暖懷抱，讓她身上染滿了鮮血。
那個女兒聲音尖厲。
“九兒，你一定要活著，一定要活著，為你父兄報仇，一定殺死慕容啟月，你身上流著跟我們一樣的血！”
“九兒，我們平日忽略你，不是不愛你，我們怕的就是今日會出現，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你。”
“九兒，不要怪你的父兄，不要怪他們，他們都是迫不得已的。”
“一定要為我們報仇！這是你的責任，你身上流著成家的血，你不能逃避責任，記住，一定要為我們報仇！”
……
她其實很早就知道一個事實。
那個女人不愛她。
家族也從未在乎過自己。
但最后那一刻，那個女人的懷抱很溫暖，很溫暖，那是她第一次體會到溫暖。
她那時并沒有下定決心要報仇。
而在家族消失后，她過得更慘了。
在那些夜以繼日的痛苦中，她一點點恨上了慕容啟月。
她第一次見到慕容啟月，是那個女人死在她面前的時候。
第二次見到慕容啟月，是在冥王殿。
慕容啟月還是依然從前，舉止優雅，說話間好似春風拂面，溫暖歲月，卻又能淡漠，隨意且平靜的讓一個人去死。
此刻的慕容啟月還是溫柔。
葉天昭對上慕容啟月的目光。
她的心情如同一團亂麻。
她為什么要懷疑自己該不該恨慕容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