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陳默要繼續表態,明年一定來接老首長回家看看時,董老忽然側過頭看向陳默,問道:“小陳說特供的根本在‘供’,那竹清縣現在的‘供’,能托住多少農戶?”
董老明明在回憶故土,突然就拋出這么嚴肅的話題,不僅僅是陳默,房君潔和沈用劍都驚訝地看住了這位白花蒼蒼的老爺子。
陳默卻極平靜,語氣誠懇地應道:“老首長,竹清縣山地多,以前農戶零散種些作物,豐收了愁銷路,歉收了更愁生計。”
“我到任后,和房總他們合計著,把零散的地塊整合起來,按‘企業+合作社+農戶’的模式走。”
“企業出技術和訂單,合作社管統一耕作,農戶按畝分紅,還能在合作社務工拿工錢。”
“無論是農業還是養殖業,都是走的這個路線。”
“房總之前只是苦苦守著她父親的基本盤,再加上想收購豬場的人作妖,一直不敢擴建。”
“我到任后,以自己的信譽給洪強蓄牧公司貸了第一筆款兩百萬,用于員工工資發放,而且三年免息。”
“第二筆兩百萬也很快會打到房總公司賬上,另外,房總公司擴建的‘企業+合作社+農戶’,已經交了方案,向市里和省里爭取投資五千萬,帶動的不僅僅是房總的公司,更是周邊種植業和養殖業的農戶的全面運作。”
“老首長,沈秘書,我以前做了八年深度調查記者,雖然做記者和做縣長不同,但我對基層的情況是深入調查研究過的。”
“就說房總公司收的臘肉原料吧,以前是農戶自家養幾頭豬,肥瘦不均,熏制手藝也沒個準頭。”
“現在合作社統一育種、統一防疫,連喂的玉米都按比例配了豆粕,出欄時體重差不過三斤。”
“農戶不用愁豬賣不出去,房總也能保證原料穩定,這就是‘供’的底氣。”
陳默說得頭頭是道,他這話一落,房君潔在一旁補充道:“董爺爺,我們新上的冷鏈車,能直達到縣城的每個合作社。”
“就像陳縣長說的,以前農戶凌晨三點就得挑著菜往鎮上趕,現在冷鏈車直接到地頭,損耗能降三成多。”
“而且我們做的這條特供渠道,也是有購條件的。”
“董爺爺,我們這特供渠道的收購條件,說嚴也嚴,說寬也寬。”
“就拿收臘肉來說,首先得是合作社統一飼養的豬,出欄時必須有防疫部門的檢測報告,少一項章都不收。”
“熏制的時候更講究,得用本地的馬尾松枝,不能摻別的雜木,熏房溫度必須控制在六十五到七十度之間,熏足十二天。”
“這是我爸當年傳下來的老規矩,松針的清香地慢慢滲進肉里,急不得。”
“但對農戶來說,這些條件反倒是寬心的。”
“以前他們自己瞎琢磨著熏,有的怕壞了,熏得跟石頭似的;”
“有的火大了,帶著焦糊味。”
“我們派了老師傅去合作社教手藝,只要按標準來,每斤收購價就比市場價高兩成。”
“董爺爺,您知道嗎?上次第一批按新標準收的臘肉,農戶拿到錢時,有個大娘攥著我的手說,這輩子沒見過這么規整的票子。”
“還有蔬菜瓜果,必須是無公害種植,化肥農藥得用合作社統一發的,用量都按地塊大小標在本子上,收的時候要過檢測儀。”
“但我們給的收購價,能讓農戶除去成本,每畝多賺三百塊。”
“陳縣長總說,特供不只是供好東西,更是讓老實干活的人能多掙錢。”
“所以我們的條件里,有一條是死的,凡是拖欠農戶工錢、克扣斤兩的合作社,永久取消合作資格。”
房君潔的這一通補充,把董老和沈用劍說得頻頻點頭。
董老極欣慰地看著房君潔說道:“丫頭,你比你爸強,你爸做的是他的養豬場,你現在做的是不僅僅是你家的養豬場,也帶領著村民們共同致富。”
說到這里,董老看向沈用劍,問道:“小沈,你記不記得,我年輕時下鄉,最見不得農戶蹲在地頭哭,不是哭收成不好,是哭好收成換不來實在東西。”
沈用劍趕緊應道:“老首長總念叨這個。”
“所以啊,”
董老目光落在陳默和房君潔身上,語氣加重了許多。
“特供渠道給你們,不是讓你們做‘獨一份’的生意,是讓你們把這渠道當成個標桿。”
“標桿立起來了,跟著學的人就多了,農戶才能真踏實。”
說完,董老示意沈用劍把房君潔帶來的方案拿過來,他翻到“農戶利益綁定機制”那頁,在“保底收購價+利潤分成”上敲了敲后,又說道:“這個寫得好。別學那些奸商,行情好時哄抬收購價搶原料,行情差時就壓價壓到農戶賠本。”
“做生意和做人一樣,得有根,你們的根在竹清縣的土里頭。”
房君潔聽到這里,眼眶又熱了,她趕緊壓了壓情緒,激動地說道:“董爺爺,我爸以前總說,房家的臘肉能傳三代,靠的不是秘方,是十里八鄉的農戶信得過。”
“他們肯把最好的豬賣給我們,我們就不能讓他們寒心。”
“我自己也在擴建,做這種特借渠道的臘肉,我會帶領農戶們一起發家致富的。”
“董爺爺,您就放心吧。”
“好啊,好啊。”
“你們年輕人思路就是寬廣,有你們這么好的做法,我這個老頭子,還有什么不放心呢?”
董老連聲應著,他確實放心了。
說完這話,董老示意大家開吃。
沈用劍把那道他從別的地方弄來的臘肉推到了陳默和房君潔面前,讓他們嘗一嘗,區別在哪里。
陳默夾起一塊沈用劍推過來的臘肉,放在鼻尖輕嗅了嗅,又捻起自竹清縣的臘肉對比著看了看,才緩緩開口道:“老首長,沈秘書,這兩塊臘肉放在一起,差別其實藏在骨頭縫里。”
陳默這話一落,董老和沈用劍都驚訝了,連房君潔都吃驚地看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