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家的廂房里，王福林正一臉萎靡地盤腿坐在炕上。
這下臉算是丟大了。
本來連個招呼都沒打，直接登門，就屬于惡客。
趕上了人家孩子辦滿月酒，盛情招待，他還把自己給喝多了，這下可真是……
“王導演，咋樣啊？”
看著李天明和侯長容進來，王福林滿臉尷尬。
“慚愧，真是……慚愧！”
李天明笑了，也沒當回事兒。
“長容，給王導演泡杯茶，醒醒酒！”
李天明說著，拉過一把椅子坐下。
“您……抽煙？”
王福林一愣，接過了李天明遞過來的煙，摸索著身上，找了半晌也沒找到打火機。
啪！
看著遞到面前的小火苗，王福林忙湊上前點燃。
“王導演這次來找我，有啥事就說吧！”
王福林的動作一頓，看向了端著茶杯走進來的侯長容。
心里清楚，李天明已經知道了，這是等著他自己親口說出來呢。
“這次來，確實有件要緊事，希望天明同志能……能伸出援手！”
說完，接過侯長容手上的茶杯，喝了一……
嚯！
一時沒留神，差點兒沒把他給燙死。
李天明看著也不禁笑了：“王導演，說起來，咱們也算是老相識了，有啥話您就說吧！”
沒錢還搞啥大制作啊？
對此，李天明一直很費解，當初拍《西游記》也是這樣，摳摳搜搜的就那么一點兒錢，還非得讓楊婕導演攬這苦差事。
到最后，要不是李天明做主拿了幾百萬，《西游記》拍到一半，演員都能給餓跑了。
現在又要拍《三國演義》，好歹也得把錢準備好了啊！
過去打仗還講究個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呢。
要是錢不湊手，就先別拍，等啥時候有錢了，再拍不就行了嘛！
“臺里準備著，要改編拍攝……”
王福林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敢情還不是一拍腦袋就定下來的，早在89年，央視就已經有人提出了這么計劃，甚至還準備將《三國演義》和《水滸傳》一起拿出來拍，就像當初拍《紅樓夢》和《西游記》一樣。
好在臺里有明白人，果斷地將這個提議給否決了。
當年為什么要先拍《西游記》和《紅樓夢》，還不是因為這部作品的任務和場景相對簡單，拍攝難度不大。
《三國演義》和《水滸傳》能一樣嗎？
動不動就千軍萬馬，攻城略地，一個鏡頭掃下來，都夠拍半集《紅樓夢》了。
經過反復的研究，最終還是決定，先拍《三國演義》。
可計劃定下來了，錢呢？
現如今央視確實和前些年不一樣了，通過賣廣告、賣版權，日子也漸漸寬裕起來了，但是，要一次性拿出上億的資金，來拍攝一部電視劇，還是顯得捉襟見肘。
就連現在給劇組預備的這8000萬，都是連著幾年，努力節省下來的，再加上向廣電總局伸手，討來了3000萬，東湊西湊才攢出了這么多。
“王導演，要拍這個戲，你估摸著……需要多少錢？”
王福林作為總導演，早就在心里算了一筆賬。
“至少……還需要8000萬！”
剛說完，王福林大概也覺得太過強人所難了，話鋒一轉，忙接著說道。
“臺里還在繼續想辦法，預算方面可會盡可能地壓縮，可能……”
王福林也沒想能在李天明這里，就把劇組所有的窟窿都給堵上。
這次來的目的也很明確，1000萬，當然了，能多點兒更好，少了也行。
至于李天明的投資回報。
版權是想都不用想的，當年拍《紅樓夢》的時候，拍到最后，劇組的資金也用光了，朝臺里申請，那是镚子兒沒有，逼得王福林沒辦法了，只能學著楊婕導演，自己去找錢。
最后錢是被他找到了，可到頭來……
當時給劇組投資的是山東一位民營企業家，一共投了250萬，雙方約定了盈利分紅。
可是，等到《紅樓夢》播出以后，在全國大火，甚至還有國外電視臺來購買版權，臺里是怎么做的呢？
歸還了250萬的投資，卻絕口不提分紅的事。
這件事讓王福林夾在當中，里外不是人。
所以，來李家臺子之前，王福林就已經想好了，參照李天明當初和《西游記》劇組的合作方式，在片尾特別鳴謝。
“王導演，現在央視黃金時間段的廣告費用是多少？您……了解過嗎？”
呃……
王福林一愣，他哪里知道這些事。
“每秒148塊錢，海爾這個品牌，每年在央視各個頻道投放廣告的整體費用是262萬，也就是說，1000萬足夠我在央視買四年的廣告了。”
王福林聽著，心一個勁兒的往下沉。
“而且，我在央視投放的廣告，電視觀眾可以看到我們的品牌，商標，這樣的宣傳效果……能是在片尾加上一行特別鳴謝的字幕能比的嗎？”
李天明說著，把茶杯往王福林面前推了推。
“王導演，不是我推脫，實在是……我是個生意人，投入和產出不對等的買賣，您讓我怎么做？”
如果是一兩百萬，李天明投也就投了，可王福林開口就是1000萬，真當他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啊？
“那么……借錢呢？劇組向你借錢，等到戲拍完了，有了盈利，臺里再歸還。”
“拍攝周期多久？利息怎么算？”
當年拍《紅樓夢》，前前后后折騰了好幾年，《三國演義》的故事框架更大，估計沒有幾年也拍不完。
這么一大筆錢扔進去，幾年之后才能收回，萬一期間李天明遇到別的事，急需要用錢呢？
還有，李天明不是慈善家，和王福林又沒那么深的交情，總不能平白無故的把錢借給他，利息肯定是要算的！
這下王福林可就犯難了，來之前，他根本沒考慮過這些。
“是我……太想當然了。”
本來王福林也沒這么著急，錢不夠，那就拿著臺里給的這8000萬，把準備工作做起來，等到一切都準備好，要開拍了，手里沒錢，臺里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不管。
拍《紅樓夢》的時候，王福林就是這么干的，上來先建寧榮街和大觀園，等到馬上要開機了，直接跑到抬起伸手去要錢。
可這次不一樣，得知央視要拍《三國演義》，東瀛NHK電視臺前段時間主動找上門來，表示可以承擔劇組的全部拍攝費用。
當時得知還能有這好事，臺里的領導差點兒美得蹦起來，可是在和NHK電視臺的代表見面以后，對方竟然提出，希望曹操和諸葛亮能夠由他們指定的東瀛演員來出演。
面對這個要求，臺里領導的意見并不統一，有人堅決反對，認為曹操和諸葛亮作為真實存在的歷史人物，如果由外國人，尤其是東瀛人來出演，觀眾肯定沒辦法接受。
但也有人認為，只要東瀛方面能夠確實承擔所有的制作費用，讓出兩個角色也沒什么。
雙方爭執不休，消息也傳到了王福林這里，一向好脾氣的小老頭兒聞訊大發雷霆，直接在臺領導開會的時候闖了進去，指著那幾個同意NHK電視臺條件的領導就是一通大罵。
并且還給廣電總局的領導寫信，洋洋灑灑上萬字，逼得上面的領導不得不出面，叫停了央視和NHK電視臺的談判。
這件事算是被攪黃了，可錢還是沒有著落，王福林大鬧會場，也惹到了臺里的一些領導，直接給他下了死命令，要求今年之內開機。
沒錢開個屁啊！
被逼得實在沒辦法了，王福林這才想到了李天明。
“啥？小鬼子還想演咱們的曹操、諸葛亮？”
李天明也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
“鬼頭鬼腦的，長個王八德行，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所以，我……慚愧，慚愧！”
李天明飛快的在心里又將這件事給盤算了一遍，突然生出了一個想法。
“王導演，您拍戲要用的外景地，開始準備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