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如龍拼了命的修煉。
那套名為【巨靈血脈激發(fā)術(shù)】的古樸動作,在元如龍身上展現(xiàn)出一種近乎自虐的瘋狂。
他雙目赤紅,牙關(guān)緊咬,喉嚨里壓抑著野獸般的低吼。
校場的硬土地面被他沉重的步伐踏出一個個淺坑,塵土混合著汗珠飛揚。全身的肌肉纖維仿佛被無形的巨力反復撕扯、拉伸、揉搓,劇痛如同千萬根燒紅的鋼針,持續(xù)不斷地扎刺著他的神經(jīng)末梢。
這痛苦,遠非尋常修煉的疲累可比。
更像是一場緩慢而殘酷的凌遲。
李六月見狀,又笑嘻嘻地走了。
少女的身影輕盈地穿過校場邊緣,像一只翩躚的蝴蝶。
她似乎并不是特別在意這個揮汗如雨、狀若瘋魔的身影,只是腳步輕快地朝著奇士府的別院方向走去,清脆的笑聲隨著微風飄散,帶著一絲沒心沒肺的歡快。
那笑聲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元如龍緊繃的心弦上輕輕彈了一下,很快便消失無蹤。
元如龍修煉了整整一天,渾身肌肉劇痛,猶如凌遲,卻失望地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取得任何的進步。
夕陽的余暉將他的影子拉得細長。
當最后一絲氣力耗盡,他如同被抽掉骨頭的軟泥,噗通一聲癱倒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
汗水早已流干。
皮膚滾燙。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
他艱難地抬起手臂,試圖凝聚一絲力量。
哪怕一絲也好。
然而,那傳說中屬于巨靈族的、潛藏在他血脈深處的磅礴神力,卻依舊沉睡如死寂的寒潭。
整整一天,超越極限的苦修,換來的,是比開始前更加深重的無力感。
夜幕降臨。
深沉的藍黑色天幕吞噬了最后的光亮,幾顆疏星怯生生地點綴其上。
校場徹底安靜下來,白日里喧囂的呼喝、兵刃交擊聲都已遠去。
空曠的場地中,只剩下元如龍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以及夜風吹過枯葉的沙沙聲。
寒意,隨著夜色悄然彌漫。
元如龍仰望星空,深感自己的渺小。
他就那樣躺著,目光穿透稀薄的夜霧,投向浩瀚無垠的星河。
那些遙遠而冰冷的星辰,亙古不變地懸掛在深邃的宇宙背景中,永恒而冷漠。
在這浩瀚天宇之下,他,元如龍,雪州世子,巨靈族的最完美后裔,此刻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渺小感和無力感,將他緊緊包裹。
他的努力,他的掙扎,他的期望,在這無邊的寂靜里,仿佛從未存在過。
他直接就這樣四仰八叉地躺在校場上,睡了一覺。
夜晚的風很冷。
睡夢中的元如龍抱了抱自己。
第二天一早,元如龍繼續(xù)在校場上修煉。
晨曦微露,天邊泛起魚肚白。
日頭從東邊爬到西邊,光芒由清冷變得熾熱,最終又染上黃昏的暖橘。
整整一天,依舊毫無所獲。
元如龍的身影在校場上重復著單調(diào)而痛苦的動作,汗水一次次浸透,又被體溫和風吹干,留下白色的鹽漬。
然而,不管他如何努力,體內(nèi)那期盼中的巨靈一族神力血脈威能,如同最吝嗇的守財奴,依舊不肯向他展露一絲一毫的慷慨。
力量沒有增長。
氣血沒有沸騰。
除了更深的疲憊和更強烈的酸痛,他一無所獲。
希望的燭火,在現(xiàn)實的寒風中,已經(jīng)開始搖曳欲熄。
元如龍開始懷疑自己。
他低頭看著自己布滿老繭和紅痕的雙手。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心底響起——
難道……
我真的不行?
難道表哥說的絕世天才是在騙我?
元如龍陷入了深深迷茫。
“喂,你今天修煉的很努力啊。”
少女清脆悅耳的聲音,如同山澗清泉,打破了元如龍心頭沉重的寂靜。
元如龍心中一喜,扭頭看過去。
李六月就坐在旁邊。
她不知何時來到了校場邊,隨意地坐在一塊平整的青石上。
元如龍一看之下,整個人就徹底呆住了。
傍晚柔和的金色陽光穿過稀疏的枝椏,恰好灑落在李六月的身上,給她烏黑的發(fā)絲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
少女微微歪著頭,好奇地打量著元如龍,那張精致的臉蛋在光線下顯得格外生動。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彎起,清澈的眼眸深處,仿佛有細碎的金芒在跳躍流轉(zhuǎn)。
元如龍只看了幾眼,就覺得心頭迷茫一掃而空,身體的疲倦也一掃而空。
“啊,是啊,我努力……”
元如龍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是因為我也想要變強,變得和李哥一樣強。”
李六月笑靨如花地道:“那你得更加努力,小七平時修煉比你辛苦多了。”
元如龍一怔。
他下意識地問道:“李哥不是天才嗎?他修煉也會很辛苦?”
李七玄在他心中,是如同神話般的存在,是天賦異稟、進境神速的代名詞。
他一直以為,李七玄這樣的強者,修煉之路定是水到渠成,何來辛苦可言?
而李六月的話,像一道驚雷,劈開了他固有的認知。
李六月依舊歪著頭,那雙碎金般的眼眸凝視著他,很是認真地道:“正因為他修煉得那么拼命,所以才成了別人眼中的天才呀。”
元如龍如遭雷擊。
整個人僵在原地。
李六月的話語,如同晨鐘暮鼓,毫無征兆地在他混亂迷茫的心湖中轟然炸響。
是啊。
天賦并非憑空得來。
而是用無數(shù)汗水、痛苦和堅持澆灌出的花朵!
李七玄的強大,并非生而如此,而是經(jīng)歷了比他此刻更加艱辛的磨礪!
一定是這樣。
我懂了。
巨大的喜悅和明悟沖刷著之前的頹喪與自我懷疑。
元如龍重重地點頭,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顫抖:“六月!我明白了!我真的明白了!”
這一刻,他心中的火焰被徹底點燃,不再迷茫。
于是他開始以更加瘋狂的方式,來繼續(xù)修煉【巨靈血脈激發(fā)術(shù)】。
看著元如龍突然爆發(fā)出比之前更甚十倍的修煉熱情,李六月小巧的鼻子微微皺起,粉嫩的嘴唇也嘟了一下。
她只是說了句實話而已,這傻大個干嘛這么激動地道謝?
還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真是奇怪。
少女困惑地搖搖頭,想不明白,便也不再想,只是覺得這個傻大個更加拼命的樣子,有點……
嗯,有點意思?
她轉(zhuǎn)身離去。
接下來的日子,元如龍修煉越發(fā)努力,幾乎是日夜不輟。
而奇士府巨大的校場,成了他一個人的舞臺。
天光未亮,寒露凝結(jié),元如龍沉重的踏步聲已在空曠的場地中回蕩。
月上中天,萬籟俱寂,唯有元如龍粗重的喘息與肌肉撕裂般的呻吟,在夜色中固執(zhí)地堅持。
汗水浸透的粗布練功服結(jié)了層白霜,腳下那片土地被他踏得堅硬如鐵。
他如同一個不知疲倦、不知疼痛的傀儡,在日升日落之間,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巨靈血脈激發(fā)術(shù)】那古樸而沉重的動作。
起初,這份近乎自虐的勤奮引來周圍年輕奇士們一片無法遏制的驚呼贊嘆。
“快看,元世子還在練!”
“天哪,他太勤奮了。”
“太拼了。”
“這努力修煉的勁頭,我真是望塵莫及。”
許多年輕的奇士停下自己的修煉,遠遠圍觀。
蕭野等雪州出身的子弟更是大為震驚,連續(xù)觀察之下,眼中也不由得流露出敬佩神色。
昔日的元如龍,是一個紈绔。
而如今……
別的不說,單單是這份心志與毅力,在他們看來,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天賦。
然而。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事情變得詭異。
眾人的驚呼贊嘆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漣漪,終究還是慢慢平復。
繼而變成了一種困惑。
因為人們發(fā)現(xiàn),盡管元如龍修煉的那么努力那么認真,但他的肉身力量,卻沒有絲毫增長。
他體內(nèi)的氣血波動,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與那瘋狂消耗的體力形成刺眼的對比。
議論聲悄然轉(zhuǎn)變了風向。
“奇怪……”
“怎么一點進步都沒有?”
“是啊,按理說,這強度,豬也該拱倒墻了。”
“莫不是……功法不對?”
竊竊私語像無形的針,扎在校場的空氣中。
終于,有人忍不住說出了另外一個更加離譜的結(jié)論:
“你們說……元世子他,有沒有可能是一個武道廢柴。”
眾人皆盡沉默。
蕭野站在人群邊緣,眉頭緊鎖。
他看著那個在汗水中掙扎、在旁人非議中沉默前行的身影,心中涌起強烈的不忍與惋惜。
他深吸一口氣,大步走了過去。
“世子殿下!”
蕭野大聲地道。
元如龍停下動作。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汗水順著額發(fā)滴落,皺眉看向蕭野,眼神里帶著疲憊。
“有事?”
元如龍的聲音有些沙啞。
“既然這門功法沒有效果,不如……”蕭野斟酌著用詞,道:“換個功法試試?”
元如龍搖頭。
“我是巨靈一族的天才,只能修煉巨靈族的功法!”
“可是……”
蕭野張了張嘴,看著對方眼中那份近乎偏執(zhí)的信念,后面的話堵在了喉嚨里。
他欲言又止,最終化作一聲無聲的嘆息。
蕭野退開幾步。
元如龍繼續(xù)自虐式的修煉。
蕭野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瞳孔深處驟然亮起兩點冰藍色的微光,如同極地深處凝結(jié)的星辰。
這是他的血脈之力。
【極限之瞳】!
蕭野凝聚心神,目光幽微,穿透元如龍汗?jié)竦囊律篮万敖Y(jié)的肌肉,投向更深層的氣血運轉(zhuǎn)。
這一看,蕭野臉色瞬間變得凝重無比。
因為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元如龍體內(nèi)的氣血,天生如同一條被無數(shù)淤泥堵塞的河道,不僅無法運轉(zhuǎn)流動,而且總量極其稀薄!
那稀薄凝滯的氣血,如同死水微瀾,任憑元如龍如何瘋狂地催動功法,都紋絲不動。
這已經(jīng)不是天賦差!
這是……
天生廢體!
它意味著在外王十九階梯武道體系中,元如龍和一個廢人差不多,不會有絲毫的前途。
蕭野散去了瞳術(shù),眼眸之中那冰藍光芒逐漸隱沒,只剩一絲難以言說的憐憫和同情。
他看著校場上元如龍那揮汗如雨的身影,心里糾結(jié)著,要不要告訴他這個殘酷的真相?
而這時,李六月又出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