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林玄鯨正在定定地看著他。
那眼神幽深如寒潭。
看似平靜無波的眸光之中,蘊藏著令人心悸的鋒芒。
錢胖子只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肥碩的身軀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蟬。
林玄鯨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說過。”
他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不要節外生枝。”
“道果和人果。”
“皆是此界天道的凝結。”
“我們在此界天道面前。”
“都是戴罪之人。”
“不要再去招惹它。”
“順利回家。”
“才是我們最大的目的。”
說完,林玄鯨如同實質刀鋒一般的目光再度掃過在場眾人。
錢胖子臉上的肥肉劇烈地抽搐了一下,肉疼的表情清晰可見。
他嘴唇翕動著。
似乎還想爭辯什么。
但最終還是把所有的小心思都熄滅了,頹然道:“好吧,好吧。”
聲音里充滿了無奈和不甘。
仿佛割掉了身上一塊好肉。
囂張紅毛抱著臂,嘴角掛著一絲玩味的弧度,聲音帶著特有的桀驁,道:“當年幸存之人,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其他人,甚至當初混進來的妖族,也有一些幸存了下來。”
紅毛說到這里,微微瞇起眼。看向林玄鯨,問道:“這些人若是爭奪道果人果。我們該如何?”
“很簡單。”
林玄鯨語氣淡漠地道:“不耽誤我們的事,就讓他們隨便去搶。要是敢耽誤我們的事,那就……斬盡殺絕。”
其他幾人聞言,神色皆露出驚容。
今日這位清平學院的林老師,殺性之大,簡直超乎想象。
水鬼的身影似乎更模糊了些。
壽衣人依舊沉默。
紅毛哼了一聲,卻也閉上了嘴,沒有再提出異議。
林玄鯨見無人再出聲,微微頷首:“既然都沒有意見,那大家就都去準備吧,愿我們順利回家。”
聲音不高。
卻帶著明確的逐客意味。
“順利回家。”
“順利回家。”
八人聞言,紛紛起身附和。
幾人動作或快或慢,帶著各自的心事,沉默地離開了這方小院。
腳步聲漸行漸遠。
院門輕輕合上。
隔絕了外界的紛擾。
也帶走了那股無形的壓抑感。
小院里。
霎時安靜下來。
日光如碎金般流淌。
照亮青石板。
映著婆娑的竹影。
偌大的石桌面前,就只剩下林玄鯨和元如龍兩人。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特的氛圍。
從之前的緊繃,轉為一種私下里的松弛。
元如龍猶豫了一下,看向林玄鯨,眼神里帶著一絲擔憂,壓低聲音道:“林兄,我看他們之中,有人并不怎么服氣。只怕是……背后會有小動作。”
林玄鯨聞言。
突然笑了起來。
這笑容的味道與方才面對那八人時截然不同。
面對錢胖子等八人時,林玄鯨是冷酷、強勢、高高在上的話事決策者。
而此刻面對元如龍,林玄鯨那高高在上的冰冷的姿態瞬間消失,露出了幾分紈绔子弟的玩世不恭。
他笑著說:“嘿嘿,連你都看出來。我又怎么會看不出來。”
語氣輕松。
帶著點調侃。
元如龍聞言,頓時不滿了。
他臉上浮現出被小覷的惱意,大聲嚷嚷道:“什么叫連我都看出來?我一點都不笨的好吧!在神京城的這半年多時間,可不是白混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事情,我見得多了。一番鍛煉下來。我已經老奸巨猾老謀深算了好吧!”
林玄鯨看著他這副樣子,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笑聲爽朗。
在寂靜的小院里回蕩。
驅散了所有殘留的寒意。
“好好好!”
林玄鯨邊笑邊點頭:“你說的都對,元大謀士!”
語氣里充滿了揶揄調侃的意味。
元如龍被他這賤兮兮的笑搞得越發氣惱,咬牙切齒地瞪著他。
但最后。
元如龍還是熄滅了打一架的念頭。
因為打不過。
他神情恢復嚴肅,頗為認真地問道:“你真不怕他們不聽你的命令,在背后搞小動作?”
林玄鯨淡淡道:“哪里有什么命令?時至今日,所謂的千年之約,早就沒有了約束力。我原本也并未指望他們都聽我的。”
元如龍一怔,追問道:“你的意思是……”
林玄鯨輕描淡寫地道:“要是他們不聽話……那就都殺了,反正……”
說到這里,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掌紋之中仿佛上面還殘留著某種氣息。
“反正我如今殺戒已開,多殺幾個,少殺幾個,并無多大的區別。就算是把他們殺光……嘿嘿,那也算不得什么。”
林玄鯨說道。
元如龍聽完,頓時無語。
他深知林玄鯨的性格。
說得出。
就絕對做得到。
元如龍搖搖頭,嘆道:“那個斬日城的刀無涯,還真是倒霉。居然去挑戰一個起了殺心的你,死的真冤。”
林玄鯨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他神秘地一笑,身體微微前傾,壓低聲音,帶著點惡作劇般的得意,道:“誰說他挑戰我了?”
“嗯?”
元如龍一愣:“不是你剛才自己親口對錢胖子等人說的?”
林玄鯨笑容更深。
他說:“我騙他們的。”
“啊?”
元如龍徹底懵了:“騙……騙他們的?”
林玄鯨坐正了,臉上帶著輕松的笑意,道:“五日前,我在來神京的路上,遇到了刀無涯,那家伙有點拽,說話眼睛長在頭頂上,我有點看不慣他。”
元如龍懵懵地道:“所以你就把他殺了?”
“那倒也不是,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林玄鯨否認,接續道:“但當時我突然想起來,這次來神京城,還沒給小七帶點禮物什么的,總不好空手。”
他攤了攤手。
“于是……”
林玄鯨做了個手起刀落的手勢:“就把刀無涯給宰了,奪了他的斬日刀和刀法,嘿嘿,正好當禮物送給小七。”
元如龍頓時呆在原地。
嘴巴微張。
眼睛瞪得溜圓。
原來刀無涯的被殺的真相竟然是這個。
元如龍雖然沒有見過刀無涯,但能夠被錢胖子他們八人記住并且頗為忌憚,想來實力也極為驚悚。
如此一個強者,死因竟是如此潦草。
“好你個……老六!”
元如龍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林玄鯨卻是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這次小聚你也從頭到尾都看完了,應該知道接下來的神京城,會有多危險。別說錢胖子幾人有可能對人果和道果心生貪念,其他一些自稱為‘神’的家伙,必然也會出手搶奪,到時候整個神京城毀于神戰也不無可能,所以兄弟,你不如回雪州去吧,暫避風波。”
元如龍不假思索地搖頭:“不走。”
林玄鯨不由瞪大眼睛:“嗯?等等,你小子,不會真的要和我做連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