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辛勝利和馬明濤交談的同時,秦云東也在和葉安妮通電話。
葉安妮從來不瞞秦云東任何事,她把馬素莉和于連玩曖昧的情況,以及她打電話給辛勝利時,辛勝利的反應都講了一遍。
秦云東剛聽到時確實很意外,馬素莉看上去老實巴交的,怎么能干出這樣的事。
不過,他沒有直接就批評馬素莉,而是在大腦里對馬素莉的行為動機進行邏輯推理。
葉安妮說完后忐忑不安地問:“老公,你覺得我做得對嗎,馬素莉似乎是個壞女人,我卻幫她向辛勝利說情,這會不會反而害了辛勝利,讓他受蒙蔽最終會傷害更深?”
“你不了解馬素莉的內心變化,不能只簡單看到行為就會給她貼上壞女人的標簽。如果前提條件是錯的,那你解決問題的手段也會出錯?!?/p>
秦云東向葉安妮解釋時,還在辦公室查看這幾天的處置組搜集到的資料。
“我沒有給馬素莉貼標簽啊,是她自己承認精神出軌,總不能是她給自己抹黑吧?”
葉安妮頗為不服氣,立刻為自己辯解。
“呵呵,我沒有為她開脫的意思,無論如何,她和于連的關系已經超出正常交往的范疇,絕對是錯誤的。”
秦云東先肯定了葉安妮的價值判斷,但也婉轉地告訴她,人是復雜的動物,感情波動也非常復雜,想解決感情危機,那就要找到影響感情的因素,才能讓馬素莉走回正軌。
他分析說,出軌的動機有可能來自馬素莉本人,也可能是辛勝利造成的,現在還不好評判。
葉安妮不悅地說:“你這是為馬素莉找借口,她干了見不得人的事,怎么能推給辛勝利?”
“某島國有位生活在底層的母親,因為患絕癥的兒子想吃牛肉,她沒有經濟能力買肉便鋌而走險去超市偷。你覺得她是可惡的賊必須遭到嚴懲,還是出于母愛可以被原諒?”
秦云東舉例反問讓葉安妮無言以對。
葉安妮只好咕噥道:“你說的是極端例子,馬素莉哪里有可以被原諒的情節?”
“那你也不能否認馬素莉存在被原諒的可能性吧?”
秦云東微笑著在文件上簽了字,交給武辰歸檔。
他站在窗邊活動著腰,解釋說他不是抬杠,只是想要幫助辛勝利和馬素莉能安穩地生活下去。
秦云東回憶說,他去辛勝利的家做客,能看出辛勝利是真心喜歡馬素莉。能讓辛勝利動真情的女人不多,他不希望兩個本來可以幸福的人就此錯過。
他分析說,有可能是辛勝利心思大多都鋪在工作上,忽視了對馬素莉情感需求,也可能是辛勝利大男子主義霸道作風,把馬素莉的付出當作是理所當然,引起了馬素莉的心里不平衡。
而馬素莉過去一直生活在底層,長時間的低自尊和壓抑,需要通過于連的認可獲得補償,也可能是偶然碰到巧舌如簧的于連,沒有經受住誘惑,想尋找刺激以獲得精神上的愉悅。
如果馬素莉說的是真的,兩個人保持曖昧關系有一段時間,中間還見過幾次,但馬素莉始終都沒有肉體出軌,這也說明馬素莉不是為了放縱,她是有底線的,更大的可能還是來自精神層面的缺失。
“老婆,馬素莉確實是犯了錯,但還有挽回的余地,只要她能吸取教訓,意識到錯誤的后果,還是應該給她一個機會。所以,你替她求情的決定并沒有錯。”
秦云東轉了一大圈,回歸到安慰葉安妮的目的上,為的是不讓葉安妮產生對辛勝利的愧疚感。
葉安妮芳心大悅,低聲輕笑:“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也就放心了,明天我去見馬素莉,當面好好說說她,不能只為了自己快活就傷害另一半?!?/p>
秦云東掛了電話,長出一口氣。
他想的遠比對葉安妮說出來的要復雜。
馬素莉就像是一面鏡子,可以折射出辛勝利的狀態,有助于秦云東對辛勝利進行更深入的觀察。
第二天上午八點,中安市國際金融中心建筑工地。
這座曾被魏春明譽為“中安新心臟”的摩天大樓,矗立在CBD區核心地帶,如今卻像是被拋棄的孩子,顯得破敗不堪。
原計劃修建六十一層的大廈還有一半沒有完工,主體建筑兩側有三座巨大塔吊已經銹跡斑斑,混凝土骨架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顯得格外刺眼。
秦云東率領省處置組的車隊無聲地停靠在項目入口處。
眾人推門下車,一股混合著鐵銹、水泥和雜草潮濕的氣味撲面而來。
秦云東抬頭望了望這棟高達三百米的爛尾樓,又看看施工圍擋上面貼滿了各種白色的封條和黃色的催款通告,心情很沉重。
國際金融中心是天域公司的主打項目,募資上百億,承載著中安市的厚望,結果卻成了負債累累最大爛尾工程。
天域公司卷錢跑路,扔下一顆隨時會引爆社會穩定的炸彈,靜等著秦云東來拆除。
“秦書記,人到齊了?!?/p>
中安市常務副市長快步迎過來。
他的著裝很板正,但明顯神情疲憊落寞。
這倒不是他提前一個小時組織會場累的,而是他已經知道佟陽沒有能如愿繼任中安市一把手,趙明遠不只是晉升市場的美夢化為泡影,就連他現在的位置也岌岌可危。
趙明遠再也沒有往日的趾高氣揚,說話辦事也變得小心謹慎。
“老趙辛苦了,那我們現在就去開會?!?/p>
秦云東明知道他的心思,但也沒有說破,跟著他一起走進售樓大廳。
售樓大廳內已經坐滿了上百人,在他們對面是一張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擺放著麥克風和一杯滾燙的茶,這明顯是給秦云東準備的位子。
“大家來這么早開會,辛苦了。”
秦云東脫下風衣搭在椅背上,面帶微笑目光緩緩掃視眾人。
這群參會的人主要是市商業銀行、民間投資商、預付款散戶、市城建公司、上游供應商以及農民工代表。
他們每個人表情寫滿了憤怒和絕望,眼神中充滿了焦慮和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