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東長長舒了口氣：“不錯，唐群峰的確有這個能力。看來中安LED燈產業，一定會成為他主政后的第一個樣板工程。”
他早就研究過LED燈，但臨江市的條件不成熟，所以才沒有貿然上馬。
但唐群峰不一樣，他主政南方發達省份多年，只要他親自出面招商，那些廠商無論如何都會給他這個面子，那么中安市很快就會有一個完整的產業鏈。
加之唐群峰掌管著財政，只要稍稍調整一下，擠出一個產業園的啟動資金還是綽綽有余的。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秦云東才掛了電話。
葉安妮頭枕著秦云東的肩膀，低聲問：“我剛才聽你提及唐群峰，是不是曾經在沿海市做過市長的唐群峰？”
“是的，就是他。現在他已經調到我們省做了二把手。雖然我不贊同他的一些觀點，但我也必須承認，老唐抓經濟是個行家，比鮑乾清要強很多，對我省的發展是個好事。”
只要是為了本省的經濟發展能貢獻力量，秦云東都會非常積極地給出評價。
“唐群峰整頓經濟領域的手腕非常強硬，但他也有不會用人的毛病，如果他提出改革方案涉及到臨江市，你最好派人盯著點。”
葉安妮難得一次對秦云東吹枕頭風。
這是因為她對唐群峰有所了解，生怕秦云東產生誤判。
前兩年，葉安妮在葉氏集團工作期間，曾經以財務總監的身份出席過唐群峰組織的民營企業論壇，無意之中聽到過企業家對唐群峰的評價。
唐群峰引進項目都很有前瞻性，實際效果也不錯，但他往往把項目交給自己看著順眼的人，卻不管啟用的人是否勝任。
不良結果顯而易見。
有不少項目剛盈利一兩年，就因為主管人能力不足，競爭力持續下滑，虎頭蛇尾草草收場，甚至有些項目還出現腐敗窩案，造成產業園區資產嚴重流失，管委會主要干部集體落馬，企業紛紛流出，產業園只能被迫關閉。
秦云東輕撫葉安妮的后背，微笑著輕輕點點頭，表示他已經知道唐群峰的管理方式。
他認為，唐群峰之所以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主要是他在思想上就迷信市場是萬能的，相信市場能自發調節到最優狀態，放棄了政府的調控、監管和引導功能。
唐群峰如同把企業召集起來劃出一塊地，讓他們相互競爭自生自滅，只要能挺到最后的自然就是贏者通吃。
但現實情況哪有那么簡單。
企業活不下去就會出走，留下來的企業為了搶奪不多的資源，無視市場競爭規則，采取非市場手段，游走在灰色邊緣，怎么能不亂。
秦云東沒有給葉安妮解釋那么多，只是給出了八個字的評價：
“隱患如劍，久懸必墜。”
第二天清晨六點三十分，秦云東帶著武辰乘坐公交車來到保稅區。
雖然現在是七月盛夏，但因為是清晨時光，隨著一陣陣微風吹過，還有一絲絲涼意。
秦云東之所以清晨到保稅區，就是因為想避免碰到認識的干部。
這也是他經常采取的“四不兩直”措施，檢查下屬的日常工作，可以看到保稅區真實的日常狀態。
所謂四不兩直，指的是不發通知、不打招呼、不聽匯報、不用陪同接待，直奔基層、直插現場。
因為時間還早，保稅區比較安靜，行人稀少，兩邊的商鋪除了早餐店外，大多都沒有開門。
“秦書記，我聽說五年前您從浠水調到臨縣當縣長，點的第一把火就是這里？”
武辰陪著秦云東漫步在綠樹成蔭的街道，很想從領導嘴里知道當年創業的樣子。
秦云東指了指路邊三十層的甲級寫字樓，那里就是原來開發區管委會的舊址。
“當年這里還叫臨縣經濟開發區，招商慘不忍睹，四周一片荒涼，晚上連路燈都沒有，更別說有什么酒店飯店。辛勝利上任后只能睡在辦公室的沙發上，餓了吃方便面，條件很艱苦，現在說起來都沒人信哩。”
秦云東回憶著當年艱苦創業的時光，的確非常感慨。
五年前臨縣經濟開發區只有五六家本地縣級企業，納稅額少得可憐，還不夠給管委會工作人員發工資的。
但是現在的保稅區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區內高樓林立，車水馬龍，是臨江市最繁華也是最具現代化的地區。
臨江市保稅區現有一千多家企業，全省五百強民營企業中，保稅區就占據有一百二十四家，綜合實力傲視全省各類型產業區，人均產值超過全省產業園區平均值的十倍。
武辰研究過保稅區的歷史，對辛勝利的貢獻非常欽佩。
但他也從各類文件，以及秦云東的若干講話中察覺到，辛勝利成功的背后，一直都有秦云東的指導和支持。
“秦書記，我覺得辛勝利書記如此年輕就有這么高的地位，靠的是他日復一日的奮斗精神打拼出來的，不過說到底，辛書記也蠻幸運，沒有您悉心培養，他也不會有這樣的成就。”
“呵呵，武辰，你這樣的評價看似公平，其實有誤導性。我向來一碗水端平，對其他行政區的產業園區都一視同仁。辛勝利之所以能取得一定成績，主要還是來自他本人的才能，以及五年來兢兢業業的努力。”
秦云東不希望下屬認為他對辛勝利有所偏愛，所以一直都只是肯定辛勝利的能力，從不提自己花費的心血。
兩人邊走邊聊，半個小時后走到杏花路。
這里的景象和別的區域迥然不同，整條街空無一人，街道一側相鄰的幾家工廠大門都貼著封條，附近的商鋪也都貼著歇業或轉讓的告示牌，顯得非常荒涼。
秦云東走過去，看了看封條上的日期，輕輕點點頭。
他順著大門的縫隙向里面張望，隱約可見廠區內雜草已經破土而出，車間大門都被拆掉，里面空無一物，可見確實已經廢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