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東雖然沒有見過方海波，但市組織部已經給他匯報過。
方海波來自超大型國企的干部，來到臨江市是掛職鍛煉，為他今后走入仕途做過渡。
秦云東雖然不滿這樣的人事安排，但因為調令來自龍都，他也無能為力。
“方區長，歡迎你到臨江市工作。”
秦云東向他伸出手的同時，打量著方海波。
“久聞秦書記大名，能有機會跟著您學習，三生有幸。”
方海波還不到四十歲，中等身材，雖然長得很普通，卻顯得很有派頭。
他穿長袖襯衣打領帶，收拾得一塵不染，與周圍身穿短袖T恤衫的干部形成鮮明對比。
秦云東沒有再和方海波客套，又和其他幾位保稅區的干部握了握手，跟著辛勝利向餐廳里走去。
由于十分了解秦云東的個性，辛勝利特意沒有選擇接待貴賓的高級餐廳，而訂了一家中檔飯店的包間。
走進二樓房間，秦云東看了看包間的簡單裝修，滿意地坐下。
辛勝利剛想開口，手機忽然響起鈴聲，他看了一眼新信息隨即又把手機揣進口袋。
“你有事嗎？”
秦云東很敏銳地察覺到辛勝利臉色異樣。
“秦書記，是這樣，漢斯光能和賢龍綠能聯合申報國家新能源制造補貼，上級派來的考察團也是中午到了，他們想讓我過去作陪……”
辛勝利有些遲疑地向秦云東匯報。
秦云東沒容他說完話，便做出決定：“這是大事，你馬上去那邊應酬，我來是為了解保稅區的情況，由方區長和其他同志介紹就行了。”
“秦書記，這……不合適吧？”
辛勝利還在猶豫。
“勝利，能申請到國家新能源補貼，不僅僅是給錢那么簡單，我更看重的是享受市場準入政策，這對我市太陽能產業發展極為重要，必須要拿下來。快點去！”
秦云東說罷揮了揮手。
辛勝利知道再啰嗦秦云東就要訓人了。他起身囑咐方海波代為匯報情況，便匆匆離開。
方海波顯得很興奮，能主持宴請市委書記，是一次難得展現能力的機會。
“秦書記，您喝茶，這是我市的樓前春。”
方海波雙手遞給秦云東茶杯。
“這家飯店生意很火爆嘛，平時接待的都是什么客人？”
秦云東接過茶杯，隨口問了一句。
“保稅區里的企業基本有自己的食堂，中午都不會出來吃飯。這家飯店接待的有來保稅區做業務的客人，也有保稅區第三產業人員，還有慕名來品嘗飯店招牌菜的食客。這家飯店的地鍋雞貼餅很正宗，吸引不少人跑來品嘗。”
方海波從服務員盤子里拿了熱毛巾，親手遞給秦云東。
他非常流暢地介紹，保稅區的企業有廣告、策劃、包裝、保險、物流等需求，所以帶動了很多配套行業發展，每天來保稅區為企業做類似服務的不下上千人。
“不錯嘛，能有這么多人來做業務，說明保稅區的企業很興旺。”
秦云東隨口夸了一句。
雖然他接過毛巾擦手，但心里卻不喜歡方海波過于殷勤，只不過沒有表露出不滿。
秦云東端起茶杯在玻璃轉盤上敲了敲。
“保稅區一直都是臨江市稅收排名第一的行政區，是本市財政收入的重要來源。你們的創新、效率、服務和改革意識都是標桿，希望你們再接再厲，為臨江市深化改革再創佳績。”
秦云東以茶代酒說了祝酒詞，準備吃飯。
方海波馬上站起身，滿臉堆笑地回答：
“秦書記，保稅區能有這樣的成績，完全歸功于您高瞻遠矚的指導和親切的關懷，我們只是做了分內的事。”
眾人在他的帶領下也都起身附和，并舉起茶杯到眉毛的位置。
秦云東對方海波等人的言談舉止越來越不高興，但為了不破壞吃飯的氣氛，他沒有說什么。
“大家等了我那么久都餓了吧，咱們現在吃飯。”
秦云東向眾人示意了一下，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涼拌黃瓜。
其他人只是拿著筷子卻沒有動，等到秦云東先吃了黃瓜，他們這才開始夾菜。
秦云東心頭火起。
他很看不慣這樣等級森嚴的儀式感，但還是忍了。
“方區長，你剛來上任就碰到了汛期特大暴雨，聽說你配合辛書記做防汛很得力，沒有一家企業被淹，而且在汛期結束后一周之內都能復工復產，值得表揚。”
秦云東沒有看方海波，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把話題引向工作。
“多謝秦書記對保稅區防汛的肯定，我們倍受鼓舞。但這都是在您獨具慧眼的部署下才能取得的成績，保稅區的廣大企業也都對您卓越的前瞻性十分感激。”
辛勝利點頭哈腰地回復，看似回答得很得體卻句句不離對秦云東的恭維。
秦云東實在聽不下去，放下筷子，面沉似水：
“方海波同志，我來是做調研，不是正式公務餐飲，大家還是隨意點兒。”
秦云東看在方海波剛來臨江市，不了解他的脾氣的份上，還是想給他留面子，因此只是委婉地提示他注意自己的言辭。
方海波也意識到秦云東不高興，但他顯然還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錯。
“秦書記，您就是臨江市干部群眾的楷模，我怎么能在您面前隨意隨性，必須要保持足夠敬重之心才能讓我的思想境界提升。”
他還是想通過逢迎取得秦云東的歡心，以扭轉上司對他的印象。
秦云東沉默地盯著他一分鐘，把他看得發毛。
其他干部大多數都知道秦云東的脾氣，個個低頭不語心中卻暗自高興。
方海波自從做了區長，非要訂立政務規范條例，其實無非是搞等級和溜須拍馬那一套。
雖然干部們都很抵觸，但礙于方海波的身份，沒人敢公開反對。
這一回，方海波在秦云東面前玩這一套，算是要找倒霉了。
秦云東環視眾人，長出一口氣：“我最近看到一個調研，非常有感觸，借著方區長給我展現出的風采，不妨和你們分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