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乾清很快得出三個“肯定”的判斷。
省電力公司收購辛普森股權，肯定是封百川在策動。
封百川這么熱心推動審查開綠燈，肯定是和他本人利益息息相關。
也就是說，這個股權收購案，肯定存在權錢交易的腐敗。
鮑乾清并沒有發怒，也沒有立刻采取行動。
這些只不過是他的推測，不算是直接證據。
斗倒封百川不算難，難的是封氏家族龐大的勢力，尤其是在龍都的封老爺子，那可不是鮑乾清能惹的人。
除非掌握了封百川犯罪的鐵證，否則就不能貿然出手，以免引火燒身。
鮑乾清想了幾分鐘拿定主意。
他要主動打草驚蛇，才能讓封百川一伙人慌起來露出更多的馬腳，他才能掌握更多的證據。
鮑乾清走進書房，拿起座機聽筒，首先打給財政廳鄭廳長。
“老鄭，五一節過得怎么樣？”
鮑乾清語氣輕松地寒暄。
“乾清老，過節好，您沒有出去旅游啊？”
鄭廳長的語氣聽上去很意外。
他是老油條，知道鮑乾清打電話一定不是嘮閑嗑。
因此，他故意裝作不知道鮑乾清還在省城，為自己沒有及時匯報留出解釋空間。
“為政，息息從省身克己而出；當官，事事皆民生國計所關。全省旱情嚴重，我哪有心思旅游。”
鮑乾清苦笑著回答。
“鮑乾老憂國憂民，真是我輩之楷模啊。我也沒有度假，上午還在廳里開會，籌措抗旱資金就是我們重要的議題之一。”
鄭廳長不只是為了表功，也是在暗示他和鮑乾清的立場保持一致。
他開會時提到了省電力公司收購股權要特事特辦，估計班子成員中有人已經給鮑乾清通風報信了，鄭廳長急需證明他沒有自作主張的意思。
鮑乾清卻沒有接著問開會的內容，只是淡淡地說：
“老鄭，我剛接到上級通知，過了五一節上級會派工作組到我們省考察旱情，以及我們對抗旱的準備工作。在此期間，所有重大項目審查和撥付款項暫停，必須等到上級考察結束后，根據指示精神進行必要調整。”
鮑乾清說得輕飄飄，好像只是非正式通知，并沒有別的含義。
但是鄭廳長不是菜鳥，他能聽出鮑乾清就是沖著省電力公司收購股權。
既然鮑乾清不提，那就只能他主動說。
“既然您指示了，我照辦就是。只不過……有件事比較特殊，我需要向您匯報。”
“哦？什么事啊。”
鮑乾清慢悠悠地拉長音，打著官腔問。
“前天省電力公司打了一份報告，說是要收購鷹國辛普森電力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權。因為對方規定的收購時效只有十五日，為了能實現收購，請我們開綠色通道加快審查進度……”
鄭廳長的匯報證明于瓊菲提供的信息是真實可靠的。
鮑乾清打斷他的話：“誰都要求開綠色通道，那還要正常審批制度干什么。尤其是涉外的投資案，必須要符合政策和相關規定，馬虎不得。出了問題，我要找你老鄭麻煩的。”
鮑乾清笑著給予回答，但反對的信號已經很明確，甚至還有少許威脅的成分。
“是是是，我也覺得事關重大，本來是想拒絕的，但是宣銳打電話找到我做工作，我……”
“宣銳？是宣南林的那位公子嗎？”
鮑乾清愣住了。
簡直是猝不及防啊。
宣銳怎么也對這個項目有興趣？而且還是主動干涉省內的決策部門。
鮑乾清認為，如果是封百川主導的股權收購案，頂多也就是貪過億歐元的傭金好處。
但如果也有宣銳一份，那問題只能是更加嚴重。
以這位貴公子的檔次，沒有十億歐元級別的利益，宣銳也不會舍下臉親自站在臺前。
也就是說，辛普森電力公司股權出售有可能是一場精心打造的騙局。
鮑乾清的冷汗不由從額頭冒出。
“您說的沒錯，正是那個宣銳。”
鄭廳長聽出鮑乾清也有顧忌，懸著的心就放下來。
只要宣銳頂在前面，鮑乾清也就不能責怪他。
鮑乾清很快恢復正常。
“老鄭，你是主管領導，要講原則，站穩立場。宣銳只是個商人，他居然能讓你俯首帖耳，這像什么樣子！”
鮑乾清非常嚴肅地批評，完全出乎鄭廳長的意料之外。
鄭廳長這才發覺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當他還想解釋時，鮑乾清不耐煩地打斷他。
“我已經向你打過招呼了，如果你置若罔聞，那就要承擔一切后果，到時候看宣銳能不能替你扛責任。”
鮑乾清直接掛了電話，不夠鄭廳長繼續解釋的機會。
他之所以如此不留情面，并不是因為鄭廳長不提前匯報而生氣。
鮑乾清是敏銳地覺察到此事的危險性實在太高，高到他也扛不住。
如果他批準了電力公司收購辛普森股權，而事實又證明這是一場騙局，造成上百億國有資產損失，他怎么洗脫得了罪責。
因此，鮑乾清為了自保也絕不可能同意。
宣銳、封百川和趙祥國都想瞞天過海，賺完錢把爛攤子甩給他，天底下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鮑乾清打電話給秘書賈天華，要他迅速動用關系調查鷹國辛普森電力公司，尤其是要查這家公司的財務狀況。
半個小時后，賈天華回復說，旅居鷹國的僑胞說，辛普森電力公司的確是鷹國非常大的企業，控制著全球近百分之三十的市場份額，股市表現中規中矩沒有大的起伏。
但是這兩年辛普森公司卻異常低調，既不做廣告也不贊助活動和賽事，這和辛普森的營銷習慣大相徑庭。
而且業界有傳聞說，辛普森的實際財務狀況堪憂，很可能已經走向破產的邊緣。
鮑乾清又讓賈天華繼續查辛普森公司上游供貨商的情況，最好能查出辛普森采購上游廠商的產品的信息。
他心里其實已經有結論，肯定是宣銳和辛普森相互勾結，放出股權信息實施詐騙。
鮑乾清一陣冷笑。
敢騙到老子的頭上，看我不把你們一窩端掉。
但是他提醒自己要沉得住氣，必須掌握更多的證據，才能讓宣銳的父親閉嘴，讓那位封老爺子不敢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