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凡塵覺得自己很冤枉，想在會后向鮑乾清解釋，他在臨江市完全是按照鮑乾清的部署行事，怎么卻成了負面典型了。
但是鮑乾清沒有馬上接見，而是讓他坐等。
隨著一個小時過去，吳凡塵從想抱怨訴苦，到焦慮，再到惶恐不安，心情像是從懸崖跌落。
這么久也不見鮑乾清召見，該不會紀委今天就要對他進行審查吧？
鮑乾清在辦公室里心情也很差。
他之所以對各地督察組的所作所為很了解，主要是來自聞長河提供給他的內參記者提供的材料。
這些記者都是實地暗訪，材料的可信度非常高，曝光的內容令人觸目驚心。
據聞長河說，他到龍都見內參主編，人家亮出這些材料，他都無話可說，想遮掩都不知道怎么開口。
鮑乾清聽罷也是冷汗直流。
內參可以直達天庭，萬一雷霆震怒，他也要承擔嚴重的后果。
他央求聞長河不惜代價，說服內參主編刊登一篇挽回負面影響的文章。
為了讓聞長河能全力以赴，鮑乾清直接許諾只要此事安全過關，他一定會舉雙手贊成聞長河就任宣傳部長，并在今后的工作中給予大力支持。
鮑乾清帶著氣急敗壞的情緒召開督察組工作會議，自然不會給組長們好臉色。
他在會議上公布督察組問題，沒有一個組長申辯。通過對他們的察言觀色，完全可以證明記者的材料屬實，鮑乾清更是透心涼。
接下來，他要考慮的是如果上層怪罪下來，他怎么妥善解決大麻煩。
實在不行就只能舍棄這些棋子，確保自己能安全上岸。
鮑乾清仔細思考后，確定沒有疏漏，這才召見吳凡塵。
等到賈天華通知可以去鮑乾清辦公室了，吳凡塵惴惴不安地敲響了鮑乾清辦公室的房門。
“鮑乾老，我……”
“凡塵同志，這邊坐。”
鮑乾清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
雖然鮑乾清已經沒有看不出會議上的震怒，但神色格外凝重。
“凡塵，你是怎么搞的，我千叮嚀萬囑咐，查問題要有所節制，不能影響當地經濟發展，你怎么會搞到臨江市損失上百億！”
“鮑乾老，股市漲跌本來就很正常，臨江交通集團股市下跌不能算在督察組的頭上啊。”
“你還是敢狡辯……”
鮑乾清把顯示器轉一百八十度，朝向吳凡塵。
顯示器上是記者摘錄的歐洲媒體的報道，說明正是因為交通集團董事長楚采臣被督察組持續調查，甚至扣留審訊，這才導致交通集團股市大跌。
吳凡塵的臉色大變，連叫冤枉。
“這純粹是造謠，一派謊言！我怎么可能扣留楚采臣，我也沒有權力審訊他……”
“西方媒體對我們沒什么好話，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但是你的確是要求楚采臣不能出國，甚至不能離開省區范圍，這算不算扣留？”
鮑乾清嚴肅地盯著吳凡塵。
吳凡塵張張嘴，卻找不出理由辯解。
“臨江市好不容易有一家在海外上市的公司，我們保護還來不及，你卻給了交通集團致命一擊，干出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你這個同志真讓我非常痛心疾首！”
鮑乾清聲音低沉，用指尖用力敲擊桌面，明顯是在盡量克制即將爆發的怒火。
吳凡塵聞聽此言，頓時臉色煞白。
他沒想到鮑乾清用詞這么重，這表示后果會非常嚴重。
“鮑省長，我是按你的指示執行……”
吳凡塵慌不擇路，說話犯了大忌。
“亂彈琴！吳凡塵同志，你不反省自己的錯誤，還想把我牽扯進去嗎！你拿出證據，我什么時候指示過你要阻撓臨江市的經濟建設了？”
鮑乾清憤怒地猛拍桌子。
吳凡塵也驚覺自己的確說錯了話。
攀扯自己的靠山，無異于自尋死路。
他戰戰兢兢站起身想要道歉認錯，但鮑乾清已經不給他這個機會。
“我是不是在誓師大會上多次重申，整改是為了清本正源，為了更好地深化改革，促進各地經濟發展？我看你這個同志居心叵測，投機鉆營，毫無擔當，我怎么會瞎了眼相信了你！”
鮑乾清出離憤怒，說話語氣越來越重，幾乎達到了翻臉的程度。
正在此時，辦公桌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來電鈴聲。
鮑乾清鐵青著臉拿起手機，看到是聞長河的電話號碼，立刻起身不理睬吳凡塵，拉開門走到陽臺上。
他接通電話就聽到嘈雜的背景音。
觥籌交錯，歡聲笑語，很明顯這是一場關系融洽，其樂融融的飯局。
“長河，是不是事情有進展？”
鮑乾清的語氣變得極其和藹親切，和剛才怒罵吳凡塵形成鮮明對比。
“鮑乾老，我現在喝多了，今天是高端局，一頓飯兩萬多，您可別讓我自己承擔……”
聞長河說話有些不利索，大概是喝多了。
“長河，你是有功之人，怎么可能讓你承擔，我早就說過，你外出應酬，上不封頂，不要有顧慮。”
鮑乾清立刻意識到有戲。
如果聞長河沒有辦出眉目，不敢提出這樣的要求。
于是鮑乾清毫不遲疑拍著胸脯保證會報銷費用。
聞長河哈哈大笑：
“要不說呢，您是大家敬重的活菩薩，我們的鮑乾老呢，夠意思。現在內參主編老項要和你交交心，還是你們單聊吧。”
鮑乾清聽罷大喜。
內參老項愿意和他通話，說明事情有轉圜余地。
不多時，傳來老項吐字不清的聲音：
“老鮑，你讓長河送來的墨寶收到了。絕，書法一絕啊。謝謝鮑乾老特意為我寫一幅書法。”
“呵呵，老項，你捧我，我心領了。只要不讓你當擦屁股紙用，我已經很有面子了。”
鮑乾清難得把自己貶得一無是處。
“瞧你說的，我今天已經找人裝裱好，掛在我的辦公室墻上了。”
項主編說的話別有深意。
能把鮑乾清的書法掛在辦公室的墻上，說明鮑乾清在這場風波中會安然無恙。
其實，這也很容易理解。
哪個人會把一個犯錯誤的領導書法作品，掛在自己辦公室的墻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