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鐘超凡看了看陪同視察的省市干部，非常和善地說。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提前來是要實地考察你們省的旱情，盡早匯報上去有利于上級的決策部署。所以我要多看多問少說話，更不會做什么指示。”
他明確表達態度，大家跟著點頭，緊張的心情也舒緩不少。
領導不發話，那自然就不會批評抗旱存在的問題，自己的壓力就會小很多。
“超凡同志，我覺得您還是有必要在調研結束后，在省城召開一次抗旱會議，給全省干部群眾抗旱談談心，鼓鼓勁。本省是您的根據地，您對安定人心，統一思想有巨大的影響力啊。”
鮑乾清異常熱情地對鐘超凡發出邀請。
“到時候看吧，如果征得上級領導的同意，我也不介意和大家相互交流。”
鐘超凡很謹慎地給自己留有余地，便在眾人的陪同下，前往撫遠區進行考察。
在車上，鐘超凡又仔細詢問秦云東對抗旱的部署細節。
雖然他沒有任何評價，但鮑乾清都能看出他對臨江經驗非常滿意。
鮑乾清準備抖機靈搶先邀功。
“超凡同志，我在上一次常委會上就做出明確指示，全省要用五年時間，全面借鑒臨江市的抗旱經驗，徹底解決長期困擾我省的干旱問題。”
他本來指望鐘超凡會對他的決策給予肯定，沒想到鐘超凡卻皺緊眉頭。
“老鮑，這個決定不妥吧？”
“超凡同志，有何不妥？”
鮑乾清有些尷尬地問。
鐘超凡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頭問秦云東：“你們年初就開始做抗旱籌劃，預算是多少，到現在花了多少錢？”
“臨江市預算是一億七千萬，省里給了抗旱資金兩千萬，現在基本上都已經落實下去。”
秦云東如實回答。
鐘超凡又問：
“臨江市2004年的GDP是四千多億，財政收入是三百二十八億元，支出是三百三十四億元，赤字六個億。你哪里能騰挪出近兩億資金用于抗旱體系建設？”
很明顯，鐘超凡對臨江市的情況了如指掌，不用秦云東匯報，他能把臨江市的財政數據信手拈來。
“我們主要通過財政調配擠出一部分資金，另外主要是發行水利項目專項債券融資，再利用每年的水力發電收入償還本金和利息。”
秦云東大致介紹了債券使用情況。
鐘超凡這才看向一頭霧水的鮑乾清。
“老鮑，全省的抗旱資金東拼西湊才拿出四億多，而實際上臨江市就要消耗兩億資金。你們省怎么能做到讓所有地級市都能比照臨江市的標準建設抗旱體系？”
鐘超凡的問題很尖銳，直接讓鮑乾清啞口無言。
臨江市的財力在全省一騎絕塵尚且難以自我消化，還必須發行債券來解決。而其他地級市的財政收入甚至還不到臨江市的十分之一，又有什么財力能支持這么龐大的資金投入？
“乾清同志，我們必須實事求是抗旱，盲目比學趕超不切實際，還會造成各地市沉重的債務負擔，你們省委不能亂彈琴啊。”
鐘超凡說得語重心長卻又不留情面。
鮑乾清羞得一張老臉沒地方擱。
他沒想到鐘超凡離開幾年，對全省的情況還如此了解，讓他丟盡了顏面。
汽車來到撫遠區，鐘超凡看到迎接他的是新任書記夏豐，不由驚奇地問：
“我沒記錯的話，你不就是云東的秘書小夏嗎？”
“是的，鐘書記，您的記性可真是太好了。”
夏豐落落大方地和鐘超凡握手，絲毫沒有拘束和畏懼的神色。
秦云東忙在一旁糾正：“超凡同志有新的工作崗位，不能再叫書記了，你要么稱呼鐘副秘書長，要么就叫副總指揮。”
“就叫超凡同志，不用稱呼官職，大家本來就是同志關系嘛。”
鐘超凡微笑著鼓勵了夏豐幾句，又問起撫遠區的老書記曹傳承調到哪里了？
秦云東回答，曹傳承已經調到臨江市旅游局任局長。
曹傳承本來就是旅游部門出身，對開發旅游資源很有心得體會，長壽村景區就是曹傳承策劃的成功項目。
鐘超凡為了考考夏豐，故意問了他幾個撫遠區抗旱的問題。
沒想到夏豐侃侃而談，有案例有數據，回答得非常有條理。
鐘超凡瞟了秦云東一眼，微笑著點頭，以表達他對夏豐工作能力的認可。
眾人準備上山時，鮑乾清因為剛才沒了面子心情欠佳，他以年紀大了為由，留在山下車里。
鐘超凡也沒有在意，在眾人的陪同下來到半山腰的撫遠水庫。
他聽著水庫發電站負責人的匯報，看著流經區域圖，又接過望遠鏡向山下看。
目前水庫的水位已經降到米，只比警戒水位高出米，一旦撫遠水庫缺水，后果不堪想象。
“云東，現在形勢嚴峻啊，你有沒有準備應急方案？”
“我們有三種方案，一種是來自市區的再生水通過暗渠注入蓄水池，目前的水量可以維持農業用水。另一種是我們打通山區深處的不悔江，也是通過暗渠輸送到水庫主河道，第三個嘛，就是用機電井抽取地下水。但我覺得應該用不到應急方案。”
秦云東站在鐘超凡身旁，回答得很有自信。
鐘超凡很驚訝地回頭提醒秦云東：
“你可不要馬虎哦，現在水庫的水位已經快低于警戒水位，如果不及時啟動應急預案，很可能會威脅到糧食收成。”
“五月中下旬就要夏收了，我現在最擔心的不是干旱，而是汛期大雨，那就會造成更大的損失。”
“下雨？”鐘超凡有些懵，“氣象局并沒有報告近期會下雨，你這個判斷是怎么來的？”
“夏天的強降雨具有突發性，氣象局很難準確預報。”
秦云東把自己和氣象局的專家討論過的多種可能性一一進行匯報。
他又提到農諺里的大旱之后必有大澇的說法。
“鐘書記，咱們省的天氣在夏初往往會有急劇變化，旱澇交替波譎云詭讓人防不勝防。越是到夏收時期，我越是忐忑不安，總擔心會因為大雨斷送了干部群眾辛苦半年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