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羅妮婭一直在想心事，秦云東和蔣廉對望一眼，沒有去打擾她。
蔣廉揚了揚下巴：“云東，看上去不錯啊。”
秦云東轉(zhuǎn)頭看，在不遠處窗前的餐臺旁，一位服務(wù)員正用木勺將焦糖洋蔥醬緩緩澆在烤豬膝上，油脂滴落時騰起的白煙模糊了玻璃窗上的冰花。
“他們壓根不會燒菜，比咱們的鹵豬蹄差遠了。”
秦云東撇撇嘴，一臉嫌棄。
蔣廉笑著搖頭：
“云東，你不能拿我們的美食和他們比較，咱來這里要入鄉(xiāng)隨俗，注重體驗嘛。”
“我不像你對西餐那么寬容，吃飯要吃出歷史和文化，咱更懂如何在柴米油鹽里修行，能燉煮出大千世界的悲喜，他們只注重形式，壓根就不懂食材精髓。”
秦云東次出國到歐美，最讓他接受不了的就是當?shù)仫埐速|(zhì)量。
“你們在說什么呢？”
羅妮婭回過神，卻聽不懂兩個男人用漢語說話。
“我們在討論你到臨江市后，我們應(yīng)該用什么美食款待你。”
蔣廉當然不會告訴她實情，隨口撒了個謊遮掩過去。
“你們真好客，我是一個素食主義者，只要不是肉類，我都可以接受。”
羅妮婭微笑著撫弄了一下頭發(fā)。
她深灰色羊毛與她金色卷發(fā)有冷暖對比，左側(cè)耳垂綴著微型幾何切割的鈦金屬耳釘，隨動作折射出青春的光澤。
“你什么時候到臨江市考察？”
秦云東順勢引入正題。
“我需要開會討論考察細節(jié)、組建考察團……大概需要一周左右時間。”
“請到時候記著帶來貴公司董事會的正式?jīng)Q議，以及技術(shù)轉(zhuǎn)移的具體路線圖。”
“秦先生，我建議臨江市聯(lián)合實驗室要加入我們公司的名字……比如臨江市漢斯聯(lián)合實驗室……”
“這個不行，聯(lián)合實驗室的所有權(quán)和管理權(quán)，必須由臨江市掌握，包括命名權(quán)。漢斯只是合作伙伴之一，你如果加上名字，我無法向其他伙伴解釋。”
秦云東毫不客氣立刻回絕。
羅妮婭歪頭看著秦云東。
“秦先生，聯(lián)合實驗室對我們公司形象有幫助，只要你答應(yīng)讓我們享有冠名權(quán)，我們會捐助一百萬歐元……”
“羅妮婭，聯(lián)合實驗室是臨江市的資產(chǎn)，這是原則問題，不能拿金錢交易，我不會更改實驗室的名稱。如果你想提高公司形象，辦法有的是，沒必要在原則問題上為難我。”
秦云東態(tài)度依然堅決，沒有一絲商量的余地。
蔣廉有些緊張，生怕惹惱了羅妮婭，把合作關(guān)系搞僵。
“秦先生，”羅妮婭輕輕舒了口氣，“您知道為什么選擇臨江嗎？”
秦云東看著她沒有做聲。
羅妮婭看向窗外的明月：“因為臨江市有最干凈的光。”
第二天上午，省城教育基地。
古安江看完蔡麗屏寫的交代材料，拿起架在煙灰缸上的香煙。
“李主任，你怎么看這份材料？”
他瞇起眼看著辦公桌對面的李磊。
“古副書記，蔡麗屏不愧在紀委工作過，材料寫得詳細有邏輯，格式也非常工整規(guī)范。但我總覺得她在隱瞞某些情況。”
李磊一臉嚴肅地看著桌子上的材料。
“呵呵，李磊同志，我們辦案子需要講證據(jù)，不能只憑感覺，更不能做有罪推定。你覺得她有所隱瞞，這不能算是證據(jù)吧，又怎么能讓領(lǐng)導(dǎo)信服呢？”
古安江用和藹的語氣和李磊探討，沒有一點兒官架子。
但是領(lǐng)導(dǎo)的和藹并不一定是發(fā)自內(nèi)心，和藹的背后很難說隱藏了什么真實想法。
李磊剛剛接觸古安江沒多久，還不熟悉頂頭上司的習性。
他遲疑片刻，鼓起勇氣回答：
“古副書記，我不是對蔡麗屏有罪推定，只是覺得材料中有蹊蹺，蔡麗屏并沒有給我合理的解釋。”
“你說說你認為的蹊蹺表現(xiàn)在哪里？”
“蔡麗屏和金叢亮沒有夫妻之名，卻有夫妻之實。據(jù)我了解，他們二人的關(guān)系非常密切，金叢亮做過的事，蔡麗屏不可能一無所知。”
“還有嗎？”
古安江臉上還帶著笑，心里卻老大不痛快。
他最煩別人說蔡麗屏和其他男人的事，尤其是那個死鬼金叢亮。
想到金叢亮霸占蔡麗屏四年，古安江心中的醋壇子就被打翻，真不是滋味。
“古副書記，我在浠水區(qū)調(diào)查過蔡麗屏的表現(xiàn)，有人反映蔡麗屏和多位領(lǐng)導(dǎo)的關(guān)系都不正常……”
“李磊同志，你不要總是把案子扯到捕風捉影的男女關(guān)系上嘛，這非常不嚴肅。”
古安江忍無可忍打斷李磊的話，臉色也變得難看。
李磊看領(lǐng)導(dǎo)不高興，心中一驚，忙解釋：
“我不是那個意思，也不是說蔡麗屏生活作風不檢點。有人反映蔡麗屏為多位干部出主意謀劃過晉升，而且?guī)缀醢俜种俣急或炞C她的計策有效果。”
“哦……這又能說明什么呢？”
古安江的臉色緩和下來，但他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
李磊隱隱感覺古安江不對勁。
“古副書記，我的調(diào)查說明蔡麗屏是有心機有能力的女人，絕不像她自己描述的那么單純。即使金叢亮沒有告知，蔡麗屏也有足夠的能力判斷出金叢亮從事不法行為，我認為蔡麗屏存在很大嫌疑。”
李磊干脆挑明了自己的判斷，這也是試探古安江的心思。
“蔡麗屏畢竟長期在浠水縣工作，對浠水的環(huán)境，以及秦云東的工作風格都很了解，所以提供給干部有價值的建議，并不代表蔡麗屏就一定會對金叢亮有所察覺。有句俗話不是說過嗎，女人在感情上的智商幾乎為零。”
古安江板著臉搖搖頭，再次否定了李磊的推論。
李磊再傻，此時也能聽出古安江是在替蔡麗屏說話。
領(lǐng)導(dǎo)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很明確，他就是要保蔡麗屏。
那再說下去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
李磊失望地走出古安江辦公室，越想越憋屈。
他認真執(zhí)行的案子卻得不到上級的支持，古安江反而公開站在被調(diào)查人立場上阻撓辦案。
這叫特么什么事。
李磊在走廊上猶豫了一分鐘，還是敲響了苗英杰辦公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