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陽可沒有這么樂觀，他愁容滿面地低聲說：
“云東，我還有一個擔心。中安市領導班子里如果有人提出反對意見。我沒時間挨個做思想工作，那咱的這個設想豈不是成了紙上談兵？”
“老佟，你的擔心純粹是杞人憂天。我把話放在這兒，中安市的主要領導沒人敢反對。”
秦云東用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
“你就這么有把握？”
佟陽驚訝地提醒，他在市府排名靠后，前面那些領導都不是吃素的，也沒有人愿意無緣無故幫他在常委會上說話。
秦云東笑著糾正：
“老佟，你這么理解就錯了。他們支持你的計劃不是因為對你好，而是對他們自己有好處。”
“我……我不太理解你這句話……勞駕你給我開導……”
佟陽又雙手端起秦云東的酒杯，畢恭畢敬遞過去。
秦云東接過酒杯放在一邊。
“先別忙著喝酒，開導談不上，我來給你分析一下。按你中午給我介紹的情況看，中安市分為三派人，書記派、市長派和保持中立的逍遙派。”
“沒錯。”
佟陽正襟危坐，像是認真聽講的學生。
秦云東開始逐一對三派人進行心理分析。
“你是替前任書記背鍋，如果督察組真的揪住你不放，你就把五年前的決策如實講出來。雖然沒有證據，但至少對欒健民的顏面沒有任何好處。而現任書記是欒健民的親信，他不會對你提出的解決方案袖手旁觀，對嗎？”
“有道理，書記為了欒健民，也會巴不得讓我趕快解決歷史遺留問題。”
佟陽連連點頭，非常認可秦云東的推斷。
“我們再看看中安的張市長，他雖然和書記有矛盾，按理說會提出反對意見，但他反對就要提出解決云峰新城的方案，并且還要負責限期完成。你如果是市長，真的愿意去拿這個燙手的山芋？”
“我明白了，老張為了自己不被陷入泥潭，他肯定也希望我盡早解決問題，所以他也會支持我的建議。云東，你接著說。”
佟陽高興地拍了拍桌子，拿出一根香煙點上。
“常委里的逍遙派或者是膽小謹慎之人，或者是受到兩派人的排擠，本來就不是強勢人物，看到一二把手都贊同，他們犯不著和你過不去。況且你也是逍遙派之一，和他們同病相憐，他們就更不會為難你。”
“哎呀，高，實在是高。云東，經過你這一番開導，讓我豁然開朗了。”
佟陽不由自主摁滅香煙站起身，拿起酒杯先干為敬。
秦云東向他擺擺手，繼續吃著菜。
“老佟，咱們都是同學，別來這一套了。我再給你一個建議，今晚你起草好方案，明天交給你的秘書潤色一下，明天晚上找欒健民談談你的設想，爭取他的支持。”
“我為什么要這么做，欒健民已經不在中安市，他還能支持我什么？”
佟陽對欒健民玩坑耿耿于懷，不情愿再見他。
“老佟，我們在體系內工作不能置氣，該見還要見。欒健民是秘書長，在省里就有一定影響力，必要時可以給督察組打招呼。而且欒健民的舊將都在中安市，只要他發話，你今后的工作就順利得多。”
“我不想對他阿諛奉承，更不想成為他那個樣子。”
佟陽陰沉著臉又點上煙。
“老佟，看來你來黨校學習算是白學了。難道你不知道我們有統戰優良傳統嗎？什么是統戰，通過尋找各方利益的共同點，實現最大程度的團結和合作。只要你有主心骨，不會喪失理想和信仰，又怎么可能變成你憎惡的人呢？”
秦云東的話讓佟陽無法辯駁。
他悶頭抽了半根煙，又一次摁滅香煙，表示按秦云東的意見辦。
“云東，你是個好領導，每句話都能說到我的心坎里，但就是有一點不好……”
佟陽再次舉杯。
“哦？你說我哪一點不好，我很愿意聽別人指出我的缺點，講得有道理，今晚我掏錢買單。”
“拉倒吧，說好了是我請客，你不許和我搶。再說，我把你視作我的導師，沒資格說你的缺點。”
“那你剛才說有一點不好，指的是什么？”
“我要說的是，聽你講話容易讓人受到感染，太費煙了。”
佟陽說罷哈哈大笑起來。
周五上午，臨江市。
一輛來自省城的商務車停在市委辦公樓前。
為了表示對省里督察組的歡迎，何鑄率領班子成員一起在臺階下恭候。
車門打開，第一個下車的居然是吳凡塵。
何鑄和蔣廉對視一眼，都感到一絲詫異。
他們知道吳凡塵調入省里，出任組織部的副部長。
但省里文件注明到臨江市的督察組是由組織部組織二處的處長帶隊，怎么會突然變成了吳凡塵？
看來鮑乾清是下決心要在臨江市搞出點動靜了。
何鑄和蔣廉很快就調整好情緒，微笑著走向吳凡塵。
“沒想到是吳副部長親自帶隊，臨江市真是榮幸之至啊。”
何鑄說話不陰不陽，讓人猜不出他的話是什么意思。
吳凡塵卻并不在意。
“老何，老蔣，你們好。我們都是老熟人了，沒必要這么客套。”
吳凡塵笑容可掬地依次和他們握了握手。
他又向兩人身后的常委們揮手致意，眼睛卻在樊向陽身上多停留了幾秒鐘。
樊向陽以前是中山市的紀委書記，但他曾經是姜南風的人，對吳凡塵并不友好。
直到后來他被鮑乾清收編，才算和吳凡塵的關系走近了一些。
樊向陽看到吳凡塵意味深長的目光，只是微微點點頭。
吳凡塵率領督察組在眾人陪同下走進會議室，分賓主落座。
在何鑄致歡迎詞后，吳凡塵也只是照本宣科說明到臨江市的工作目的，安撫大家不要有什么壓力。
“督察組是協助各地市整改工作的，不是來扣帽子打棍子揪辮子的，只要臨江切實執行上級整改要求，落實省里整改的目標，我們完全可以皆大歡喜歡聲笑語嘛。”
吳凡塵故作輕松地活躍會場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