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別說笑了。”嚴四妮苦笑了一聲,立刻低下了頭去,“咱家啥情況我還不知道,供我三哥已經很吃力了,要不以前媽也不會不叫我······”
“現在的生活是好些了,咱們給勘探隊做飯一天能掙一塊錢。可地里的活就忙不過來了,又分了家,生產隊的工分今年指定是不夠,還不知道要補交多少錢呢!”
嚴四妮吸了吸鼻子,道:“算了吧,媽。我下來這么多年,學校教的早就忘了,再說我馬上都十五了,還能回去跟著那些小屁孩重新上初一不成?”
這個年代都是集體經濟,大家平時在生產隊的安排下一起干活,干了多少活就賺多少工分。
每一年生產隊都會結算工分,每一戶都有指標,干活多的人家自然就能達標,剩下來的工分就能換成錢。
但是像王漢云家里這種情況,沒有那么多的壯勞力,到了年底不能達標,那就只能往生產隊交錢補工分,彌補這一年在生產隊領回來的糧食產生的缺口。
以前每一年王漢云家里都是勉強湊夠工分,地里的活大多數也是靠著老大和四妮,還有王漢云自己干。
老二雖然干活但很少,一般都是倒騰些東西往家里拿錢。
老三就更別提了,一直以來都是大爺一樣享福的,根本不干活。
這也是為什么前世王漢云死也不想分家的原因,原本就是老三在占其他人的便宜,分了家工分就要分開計算,她一個人根本做不到賺工分的時候還能供老三上學。
不過現在王漢云一點都不擔心這個問題,因為她知道最多不過秋收以后,村里就要實行包田到戶的政策。
以后再也不用上生產隊交工分了,田里的收成都是自己的。
她跟四妮母女兩個,吃的不多,隨便種些糧食和菜園子,足夠母女兩個吃了。更別提家里還養著豬羊和雞鴨這些,收拾收拾雞蛋一個月也能賣些錢。
現在她還攬著給勘探隊做飯的活,這個活起碼能干上三年。
到時候勘探隊走了,她就用攢的錢在村口開個小賣店,也足夠供四妮上大學了。
但是四妮這么為自己著想,王漢云心里還是暖暖的。
她拉過了四妮曬黑的手,安慰道:“四妮,媽只問你想不想上學。你說的那些個,媽自然是有辦法解決的,你不用把家里的活放在心上。”
王漢云伸手撫過四妮手中那本書的封面,封面上一條大魚奮力的跳出水面,奔向天空。
想到自己女兒傲人的成績,王漢云心中一痛,她的女兒不應該一輩子落在這窮山溝里,她應該見識更大的世面,有更好的未來。
“你初一退學的時候,劉校長都跑到家里來勸我。這么多年,是媽對不住你。現在咱們條件好些了,媽是真的想讓你再上學。”
母女倆的眼神交匯,嚴四妮的的眼眶紅了。
“媽,我······”
她如何不委屈,那年大旱家里頭連吃的都沒有,看著老母親消瘦不堪的臉,她是實在狠不下心來再說要去上學。
母親讓三哥去上學,嚴四妮從來沒恨過,在她看來個人有個人的命數,她嚴四妮沒這個命,她認。
可王漢云每次偏心三哥的時候,家里頭吃雞蛋不給她留的時候,偷偷給三哥塞零花錢的時候,她也不是沒有在心里問過。
說到底不過是因為她是個姑娘,不如兒子靠得住罷了。
她的眼睛里不由得蓄滿了淚水,怕王漢云看見,趕緊轉過頭去擦干凈。
那委屈的樣子,像是一柄刀子扎在王漢云的心尖上。
她忍不住問到:“四妮,這么多年,媽是把太多心思放在你三哥身上了,你·····有沒有怨過媽?”
嚴四妮的嘴巴抿成了一條線,倔強的不肯流眼淚,扭過頭去看著天好半天,才說道。
“媽,家里收成不好,我不怨你的。你也是沒辦法······”
其實王漢云知道,說是不怨,可孩子心里,對自己到底還是有疙瘩。
哪家當媽的做成她這幅模樣,讓女兒平白無故的受了這么多年的委屈。
她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淚珠“吧嗒吧嗒”的流了下來。
嚴四妮一見王漢云流眼淚,心里也難受的很:“媽,別哭了。我沒有怨過你啊!”
母女兩個忍不住抱頭痛哭,這么多年的隔閡一下子煙消云散。
王漢云整理好心情,直接替四妮做了決定:“等我過兩天有空了,就帶著你上劉校長家里頭,跟他說說重新上學的事!等暑假過了,你就繼續去上學!”
——
近日里王漢云發現,自從拍板讓女兒重新去上學以后,她臉上的笑容明顯變多了,人也變得開朗了不少。
她看的出來,四妮是打心眼里想上學。
家里的那幾只小兔子長得飛快,四妮跟她商量著慢慢養著,往后下了小兔子她就拿到集上去賣,也能補貼些家用。
其實王漢云知道四妮是擔心每個學期15塊錢的學費自己拿不出來。
她將炕沿上那塊磚頭拿開,里頭藏著的那個小布包打開來,里頭的錢已經又攢到了30塊錢。
王漢云看著這些錢心中一喜,這些日子她沒怎么去生產隊上工,還給勘探隊做了半個多月的飯,賺的錢真是不少,特別是不用給老三花錢以后,王漢云發現錢變得特別好攢了。
“哐當——”
外頭傳來工具扔在地面上的聲音,緊接著就是幾兄弟的吵嚷聲。
是老三干活回來了。
最近老三確實是消停了不少,無論怎樣,倒是基本每天都會出門去干活。
王漢云將自己的錢放好,走了出去。
老三看見王漢云出來,臉色有些不太好:“媽,地里的活我都干完了,今天你不是說了家里的飯你來做,飯呢?”
這是讓他干點活心里就開始不平衡了,王漢云沒理會他耍脾氣。
淡淡道:“還沒做,你要是餓就去廚房吃點早上剩的餅子。”
“媽!我干了半晌活回來,你就給我吃干餅子?”嚴弘義將手中的家伙什一扔,立刻發起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