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馬發出一聲急迫的嘶鳴,蘇御一路上都在惱她不告而別,想著見到她要如何懲罰。
直到經過那處鮮血斑駁的小道,空蕩的馬車里,還殘留著她的氣息。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重錘擊中,恐懼與憤怒交織在一起。
此刻,倏地翻身下馬,喘著粗氣,跑向她。
他猛地伸出手,將她攬進懷里。動作中帶著一絲不可察覺的顫抖。
“別怕,我來了。”
臉埋在他溫暖的肩上,所有的堅強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周云若哽咽得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我們·····遇到了劫匪,石霞····為救我·····還在他們手里。”
蘇御將周云若抱上馬背,穩住她的身形后,迅速從懷中取出一枚精巧的哨箭,用力一擲。只見一道耀眼的紅色火光劃破夜空。
緊接著,遠處傳來陣陣急促而有力的馬蹄聲,如同雷鳴般震撼人心。片刻間,十幾名面覆黑紗的蒙面人騎著高頭大馬疾馳而來,他們動作整齊劃一,下馬后單膝跪地,朝蘇御恭敬地行禮,肅殺之氣彌漫在空氣中。
蘇御調轉馬頭,順著周云若指引的方向進了密林。
片刻后,已能隱約望見那群匪徒的輪廓。月光下,石霞的身影顯得格外單薄,正被一名匪徒粗魯地推搡著,臉上滿是驚恐與無助。
蘇御眼中閃過一抹冷厲,微一抬手。
暗衛們寒光一閃,刀鋒已至。瞬間,空氣中彌漫起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匪徒們措手不及,驚慌失措地想要反抗,卻哪里是這些訓練有素的暗衛的對手。
刀光劍影中,一顆顆頭顱滾落,鮮血四濺,染紅了這片密林。石霞呆立當場,目睹這一幕,眼中滿是驚恐。
周云若快速下馬,奔向石霞,二人抱在一起。她的淚水滑落在石霞的發絲間,帶著幾分余悸未消的顫抖。
石霞也泣不成聲,雙手緊緊回擁。
這一幕落進蘇御眼中,映出一抹復雜的神色,心中涌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
那擁抱如此緊密,蘇御眼神微沉,她都沒這般抱過自己。
雙手不自覺地握緊韁繩,駿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輕輕晃動著頭顱,發出低沉的嘶鳴。
片刻后,匪徒伏誅。
火把照亮了四周,周云若方想起自己的銀票,慌忙拿過暗衛手中的火把,往死尸中一照,瞬間作嘔,這比寧國舅遭追殺那次血腥多了,眼前這些死尸,東倒西歪,脖子以上都是空的。一個不注意踩到一個人頭,嚇得慘叫一聲,慌忙后退,身后,蘇御突然用手蒙上她的眼。
“別看,我帶你離開這里。”
她劇烈發抖,卻又遲疑道:“劫匪頭目拿了我五千兩銀票,我·····我舍不得。”
蘇御嘴角微抽了一下,又感覺指尖有些濕意。心間一沉,抬手擦去她的淚痕:“區區五千兩也值得你哭,回頭我賠給你。”
那聲音低緩滿是寵溺。
周云若撅著嘴:“你救了我,再拿你的銀子,那我成什么人了。”
蘇御不由得低笑兩聲,她回頭沖他哭道:“你笑什么,這五千兩可是我全部身家~”
他挨得近,獨屬于他的氣息呼在臉上,讓人不由得臉紅,但滿地的無頭尸體,她又不敢離開他。
恰在此時,暗衛押著兩名綁匪上前:“大人,據這兩人交代,是受人指使。”
蘇御神色一變,眼中已不復剛剛的溫潤,此刻眸光銳利得盯著瑟瑟發抖的兩年賊人:“那人長什么樣子?”
賊人顫聲道:“是個年輕男子,帶著面具看不清容貌,只說讓兄弟們等在此處,見到有大鳥圖騰的馬車,殺……了里面的人。”
這大鳥圖騰是周氏族徽,周云若凝思,閆衡遠在朔北,沒有赦令不得離開,他就是再恨她,也殺不回來。
那……蕭氏,好像也說不通,她還沒有心狠手辣到這種地步的必要,心中越發確定是常玉翡。
此刻,她恨得牙根癢癢,又聽賊人哭喊:“求大人饒俺哥倆一命吧!俺家中還有個八十歲的老娘等著養活。”
蘇御冷冷道:“你們殺人時,可有想過被殺之人也有親人。”
“大人,我們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將二人押至京中,命魏放兩兄弟查出幕后之人。”
暗衛應了聲是,便將人帶走了。
一個時辰后,到了槐安鎮,暗衛如鬼魅般,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此時,夜色已深。蘇御與周云若坐在客棧的昏黃燈光下,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周云若現在身無分文,花的全是蘇御的銀子,坐姿有些拘謹,時不時偷瞄一眼對面的蘇御,心中五味雜陳。
他吃東西時動作優雅而從容,薄唇輕啟,咀嚼間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矜貴。
周云若看得有些出神,心中暗自感嘆,這樣的男子,為何會對她這般不同。
她沒覺得自己有什么特別之處,她嫁過人生過孩子,他瞧中自己什么了,若論美貌,繁華的京都最不缺美人。
見蘇御突然抬起星眸,她倏地移開視線,咬著筷子,緩解臉上尷尬。
眨眼間夾來一筷子筍片,放進她的碗里。
周云若望著那只玉白的手,微微一愣,然后看向蘇御,他靜靜地看著她,眼神中透露著一種溫暖。
心里有些猶豫,卻也吃了一片。
“謝謝。”
“好吃嗎?”蘇御突然開口,聲音溫和而輕柔
周云若心中一陣莫名的悸動,面前的美食嘗起來竟然帶著蘇御的味道,令她心頭一顫。
她的聲音有些含糊:“嗯~”
蘇御眼眸一亮,盯著她蠕動的嘴唇,喉結微動。
石霞看著兩人,心道,主子要是能嫁給蘇大人,每天這樣相處,好像也不錯。
一頓飯吃下來,二人的關系好似有些微妙的變化。
進了廂房,一名暗衛將被血跡污染的銀票恭敬地呈給他。他微微皺眉,又拿出一枚印章,命他去錢莊速取五千兩銀票送來。
今晚的拿給她,否則她要心疼得睡不覺了,想起她財迷的樣子,不覺失笑。一炷香后,他拿著五千兩銀票敲開了她的房門。
周云若一見他手中的銀票,本是無精打采的臉,頓時來了精神,一雙眼睛彎成月牙形,亮晶晶的,仿佛有無數顆細小的星星在眼底跳躍。
她抬眼,眸中滿是感激之情,微笑著對蘇御說道:“謝謝你。”
蘇御眼中閃過一絲溫柔:“好好休息!明日跟我回京都。”
她愣了片刻,雖是朝他點了頭,心里卻明白自己不能跟他回京都,他與自己云泥之別,年少不懂事,以為喜歡便能在一起,可她活了兩輩子了,已看透了很多事。
人生很長,只憑喜歡走不長遠,單憑那日長公主對自己的態度,就能一眼望見結果,況且她想走的路和他不同,她要的,他也給不了。繼續糾纏下來,只會兩敗俱傷,沒有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