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先生臉色陡變,忙站起身道:“今日的書說完了,諸位,咱們明日輕早!”
他說完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卻被群情激奮的百姓攔住。
沖在最前的人,一把攥住他的衣領問:“你剛剛說,誰在家里排行老五?”
那憤怒的模樣,仿佛要吃人。
說書先生瘋狂搖頭,一個勁兒說著“不知道。”
可他越是這樣,越讓人覺得,他們是猜對了,只是他迫于對方的身份不敢說實話。
那人忍不住罵了句臟話,直接一拳頭砸在了說書先生的臉上,怒道:“錦王殿下那會兒才多大點,你要是再敢胡說八道,老子撕爛你的嘴。”
他說著還要上去動手,被同行的人七手八腳的攔了下來。
其他的人雖然沒他那么沖動,可那一個個的眼神,卻也恨不得活活撕了對方。
說書先生捂著被打的臉,滿臉委屈道:“我都說了不說,是你們非得逼著讓我說,怎么還打人呢?”
“打人?”那人冷哼一聲,“你以后要是再敢胡說八道,我見一次,打你一次!”
正說著,已經有人掀翻了說書先生的桌椅,幾個力氣大的更是上去跳了幾腳,將桌椅踩的稀爛。
嘴里更是罵罵咧咧,架勢好似要吃人般。
一位老者搖搖頭,排開眾人走上前,舉起手里的拐杖狠狠抽了兩下說書先生,罵道:“你個喪良心的,編排誰不好,非得編排錦王殿下。”
他抬頭看向二樓的包廂,罵道:“樓上那個沒臉見人,只敢在背后給人潑臟水的下作貨也給老頭子聽著。
沒有錦王殿下,就沒有眼下吃得飽穿得暖的太平日子,咱們老少爺們說話得講良心。”
有人附和道:“王爺在邊城打仗時,這些個貪生怕死的,還不知道的在哪里躲清凈。
這才過了幾年的安生日子,就敢跳出來詆毀王爺了,居然還想往他的頭上扣屎盆子。
要我說,就是王爺讓他們吃得太飽了!”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有人更是直接沖到二樓,站在問話那人的包廂門前高喊道:“里頭的人趕緊滾出來,別等著我們踹門進去。”
回應他們的,是一聲冷笑,“一群愚民,不知所謂。”
百姓一聽這話,頓時怒了,高喊道:“踹門,把這小子揪出來!”
為首的人抬腳把門踹開,一行人烏泱泱地沖進去,連帶著腳底下的木地板都跟著顫了顫。
有人高喊道:“那小子跳窗跑了,趕緊下去追,不能讓他跑出去胡說八道!”
話落,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離去。
一墻之隔的廂房里,宋言汐看著桌上的茶盞都被震的抖了抖,揶揄道:“如此陣仗,我往后在外頭,可不敢再亂說王爺不好。”
墨錦川唇角微掀,“從汐兒口中說出,他們怕是會覺得,以往是錯信了我。”
他頓了頓,黑眸間多了戲謔,“汐兒若是不信,改日找個機會一試便知。”
宋言汐忙搖頭,幽幽道:“我可沒那么厚的臉皮,隨便人質疑謾罵。”
她說著,話鋒一轉道:“對方找來做戲這幾個人,演技看著不錯,臉皮也夠厚。”
墨錦川挑眉,“幾個?”
見他是真的并未覺察,宋言汐端起茶盞淺嘗了一口,沖著他燦爛一笑道:“王爺不妨猜猜看。”
*
鳳儀宮。
“簡直荒謬!”皇后冷沉著臉,吩咐香蘭道:“讓人回一趟府上,告訴父兄,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制止謠言傳播。”
說完這些,她靠坐在椅子上像是失了所有力氣一般,低喃道:“那個孩子太苦了,他不該遭受這些質疑,這對他不公平。”
可她這個做“母親”的,如今又能為他做些什么?
皇后正心緒不寧時,就見一道身影風風火火沖了進來。
哪怕沒看清臉,可那身形,她一眼便認出是墨映雪來。
這孩子不是昨夜醉酒,歇在了云姝宮?
怕她聽到些不該聽見的,皇后使了個眼色,示意香蘭先退下。
卻沒想墨映雪一進門,便開門見山道:“看來母后都知道了。”
皇后擰眉,“你這孩子……”
墨映雪打斷她,冷聲問:“母后還想讓女兒當多久稚嫩無知的孩子?”
明白她還在為昨夜宣德帝的話生氣,皇后輕嘆了一聲道:“雪兒,你父皇昨夜說的是氣話,你莫要放在心上。
他身為一國之君,看似是九五之尊人人敬畏,卻也有他的為難之處。”
昨夜幾個孩子相繼離開后,他們夫妻難得有時間坐下來說說話。
有關和親一事,她雖然并不贊同,陛下用逼迫的法子,讓錦王答應繼承皇位。
可冷靜下來仔細想想,若換做是她,她怕是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到兩全的法子。
陛下的時間,怕是真的不多了。
思及此,皇后拉過墨映雪的手,語重心長道:“映雪,答應母后,不要記恨你父皇。
他從始至終,都不曾真的想過要把你嫁去梁國。”
墨映雪抿了抿唇,沒吭聲。
她如今生氣的,已經不是宣德帝要她過去和親一事。
而是,他不該當著她最愛的母后,和最尊敬的五哥面前,說她不懂規矩,還說什么當太子妃難不成還委屈她的話。
什么狗屁太子妃,她根本就不稀罕!
就聞祁那種爛到骨子里的人,就算世上的男人都死光了,她也絕不可能嫁他。
父皇說出那些話時,她只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物件,就好似擺在柜子上的花瓶,隨便一句話就可以拿去送人。
就像她的幾個姐姐那樣,嫁的人不是對朝中有功的人家,便是父皇想要拉攏的近臣。
她無力阻止,卻不愿自己也變成那棋盤上的棋子。
如果真走到那一步,她寧愿把這條命還給他!
注意到墨映雪決然的眼神,皇后臉色微白,抬手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她氣得渾身發抖,顫聲道:“混賬東西,你這是想要為娘的命!”
墨映雪被打的偏過臉,豆大的淚珠從臉上滑落,聲音帶著哽咽,“母后,您打我?”
皇后咬了咬牙,怒聲道:“我打的就是你這個不孝的東西。
我十月懷胎,拼了半條命才生下你這么個女兒,你竟敢動不動有輕生的念頭。
早知如此,我還不如在你剛睜眼時就狠心掐死你,也好過如今等你來剜我的心。”
皇后抬手拭去眼角淚花,滿眼失望道:“墨映雪,這些年是本宮錯看了你。”
她轉過臉去,冷冰冰道:“你走吧,以后別再到本宮的鳳儀宮來。
本宮也只當,不曾生過你這個女兒。”
墨映雪捂著臉,一雙通紅的眼睛里滿是淚花,哽咽著問:“母后,您不要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