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幾杯烈酒下肚,宋言汐已經(jīng)有些醉意,單手撐著下巴聽麗妃講著她入宮前在相府的趣事。
說是趣事,也不過是她兒時(shí)一些,對她而言相對來說意義深刻的事。
在她的講述中,宋言汐聽到了一個(gè)與傳聞中,甚至是墨映雪所說都截然不同的故事。
右相府那位嫡長女,確實(shí)是自小身子不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幾乎三百六十天都要吃藥吊著。
可她卻也是,冷冰冰的府里心地最善良的姑娘。
若沒有她,右相府的許多庶女,能不能在那些刁奴的磋磨中,活到成人都兩說。
用麗妃的話說,她就像是神話故事里突然降臨世間的神女,燃燒著自己的神力救苦救難。
在一眾姐妹的心目中,她完美的簡直無可挑剔。
哪怕這么多年過去,右相府上下,包括她在內(nèi)一直無法接受她已經(jīng)死了的事實(shí)。
每逢她忌日那天,無論她們身在何地,都會找個(gè)地方偷偷祭奠她。
而入宮一事,也并非是墨映雪所說的那般。
右相夫妻雖忽視她,可她身為右相府的嫡次女,除了關(guān)愛以外該有的一應(yīng)吃用卻也從未缺過。
麗妃是自愿入宮為妃的。
理由再簡單不過。
家中兄弟眼看著指望不上,右相又日漸老邁,右相府早已不如外人眼中那般輝煌。
偏偏右相從前行事招搖,朝上朝下得罪了不少人,一個(gè)個(gè)眼等著他失勢之日,好沖上來狠狠踩一腳。
麗妃可以不管他,卻不能不管生養(yǎng)自己的母親。
更無法,眼睜睜看著那些曾在長姐好心庇佑下,好不容易長大成人的庶出姊妹,因右相府的傾覆而大禍臨頭。
她們本就因右相的不看重,打從生下來就沒享受到身為相爺子女的福,自然也不該承擔(dān)這禍。
看著默默流淚的麗妃,宋言汐鬼神神差地伸出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水道:“別哭,這不是你的錯?!?/p>
真正錯的,是明明身邊有妻有妾,卻還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導(dǎo)致一堆庶出女兒出生的右相。
明知道那些孩子生母身份卑微,會被妾室所生的姐妹欺負(fù),有些甚至吃不飽穿不暖,他卻從未管過。
就算鬧到他的面前,也只得一句,“本相日理萬機(jī),朝政大事還忙不完,哪有功夫管你們這些家長里短?!?/p>
至于相府主母,麗妃的母親。
面對那些隨時(shí)有可能,威脅到她一雙女兒地位的庶出女兒,她是不準(zhǔn)她們讀書認(rèn)字的。
素日里,也只管一餐飽飯罷了。
只等著到了年紀(jì),隨隨便便打發(fā)出去,不落一個(gè)善妒的名頭。
至于私底下她們?nèi)绾螤帲呐率且驗(yàn)閾寠Z東西打破頭,只要不到她的眼前鬧她便只當(dāng)看不見。
吵吵鬧鬧的相府,她的院落卻好似一方凈土。
她不管不問,有些事,自然就落到了麗妃長姐的頭上。
那個(gè)自小身子孱弱,常年靠著吃藥才能勉強(qiáng)維持的姑娘,還不到十歲時(shí)便開始偷偷接濟(jì)府中姊妹。
有時(shí)是幾盤糕點(diǎn),有時(shí)是一點(diǎn)碎銀,或是幾件衣物,她們總歸能在她那里得到點(diǎn)好處。
就連麗妃這個(gè),從小沒被父母太多關(guān)注,幾乎是在祖母膝下長大的妹妹,也受了她不少恩惠。
她也一日一日的,親眼看著長姐的身體慢慢衰敗,無能為力。
直到她厭倦了這世間,不愿再苦苦支持,永遠(yuǎn)閉上了雙眼。
麗妃諷刺一笑,垂眸道:“他們沒說錯,確實(shí)是我害死了長姐。
她自盡那日所服的毒藥,是我替她買來……”
宋言汐打斷她道:“麗妃娘娘,您醉了。”
麗妃抬眸,眼眶早已通紅。
她淚眼婆娑地盯著宋言汐,淚眼婆娑道:“阿姐,君兒錯了?!?/p>
說完這些,她身子一軟趴在桌上沒了動靜,像是睡著更像是醉過去了。
宋言汐撐著桌子起身,腳步有些虛浮的走出門。
銀霜候在外頭,見狀趕忙湊上前來。
婉拒了她的相送,宋言汐叮囑了她幾句,這才抬步離開。
方才坐在屋里不覺得有什么,這會兒風(fēng)一吹,她才意識到自己今日有些貪杯了。
虧得她方才在桌上,還好意思嫌棄柔嘉公主是個(gè)一杯倒,自己酒量也實(shí)在是稱不上好。
還好麗妃娘娘酒量也一般,否則,今日非得在她面前出丑不可。
宋言汐咬咬舌尖,逼著自己清醒一些。
要是醉倒在云姝宮大門口,可就真的丟人丟到家了。
她悶著頭往前走,全然沒注意到,宮道旁還立著一道高大的身影。
但凡她看一眼,就會發(fā)現(xiàn),這道身影是那么的眼熟。
宋言汐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看著前方好似沒有盡頭的宮道,咕噥道:“這路怎么走不到頭一樣?”
她這幾日在鳳儀宮和御書房來回跑,也沒覺得有那么遠(yuǎn)。
難不成,是她走反了?
宋言汐拍了拍腦袋,暗罵自己喝酒誤事。
轉(zhuǎn)過身看到墨錦川那張臉,她感嘆道:“果真是醉了,居然產(chǎn)生幻覺了。”
她說著,就見那幻覺中的俊臉又往前了些,仿佛一伸手便能夠著。
對上那雙充滿蠱惑的眼,宋言汐猶豫了一瞬,果斷伸出手。
左右是幻覺,四下又無人,摸一摸又何妨?
總歸不會有人知曉。
感受到掌心的那抹溫?zé)?,宋言汐不由怔住?/p>
這不是幻覺嗎?
未免也太真實(shí)了些。
她暗道不好,正要收回手,就見眼前的人眼底染了薄怒道:“哪來的登徒子。”
“登徒子?”宋言汐低低一笑,手緩緩?fù)?,食指戳了戳他的胸膛,“錦王殿下,說話可要講良心?!?/p>
她打了個(gè)酒嗝,醉眼朦朧道:“夜半闖人香閨,還偷藏我從小到大的畫像。
你說說,咱們兩個(gè)的行徑放在一塊,誰更像登徒子?”
墨錦川沉默了一瞬,道:“我?!?/p>
聞言,宋言汐忽然笑了起來。
就在墨錦川以為,她是心中介懷,想要秋后算賬時(shí),就聽她道:“我這人向來大度,就不同你計(jì)較了?!?/p>
她說著,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緊接著話鋒一轉(zhuǎn),“做人講究一個(gè)你來我往,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