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漢軍大營。
夜襲北門甕城,燒毀魏軍存糧是關興奔襲建業(yè)以來執(zhí)行的最艱難也最危險的任務,沒有之一。
在三萬魏軍的眼皮子底下燒毀被魏軍重點保護的存糧跟抗戰(zhàn)期間偷襲鬼子重兵防守的機場沒任何區(qū)別,稍不留神就是個死。
因此關興一夜沒睡,送走王宏之后便在案前焦急等待,心情緊張的跟當年高考結束等著查詢成績似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關興坐在案前一直等到天亮,等到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帳篷才聽到帳外傳來騷動。
此刻傳來的任何騷動對關興來說都是驚雷,聽到動靜的關興顧不得多想立刻起身踩著桌面跳過桌案,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向帳外。
沖出帳門剛抬起頭就看見渾身都被鮮血染紅的王宏朱超等人正相互攙扶著艱難的朝自已走來,步履蹣跚的樣子看著就讓人心疼。
更讓關興揪心的是兩人身后人影寥寥,粗略一看只剩五十人不到,去時三百人,回來就這么點?
傷亡在所難免,關興對此早有心理準備,比起傷亡他更關心的還是任務成敗,任務若是完成,這些傷亡就絕對值得。
關興正想詢問任務結果,看到王宏朱超等人垂頭喪氣的樣子果斷將詢問咽了回去,默默轉身走進帳篷里。
王宏等人是抱著必死之心去的,任務若是完成絕不可能是現(xiàn)在這個精神狀態(tài)。
果不其然,關興進帳沒等坐定,王宏朱超便進來拜道:“將軍,我等無能,任務失敗了,于禁提前將糧草運走了,甕城根本沒糧。”
“于禁提前移走糧草不說還在翁城設了埋伏,末將無奈只好突圍,好不容易殺到裁縫鋪鉆進地道,出來又遭到了魏軍的圍堵,三百死士就剩這幾個了,而且人人帶傷。”
關興上前拍著王宏朱超的肩膀嘆道:“此事是我考慮不周不怪你們,而且這次行動也不是沒有收獲,至少知道了糧草不在翁城不是,下去休息吧,等傷養(yǎng)好了咱們再戰(zhàn)。”
說著親自出帳,喊來早已等候多時的擔架隊將王宏朱超等傷員抬走。
誰料他們剛走費祎就來了,跑到關興面前欲言又止掙扎半天,最后遞來半塊手帕嘆道:“將軍你還是自已看吧,我說不出口。”
關興展開一看頓時暴怒,手帕上只寫著一句話,安國小兒,老夫對你夜襲甕城的行為非常生氣,所以特意砍了千名百姓作為回禮,還望笑納,于禁于文則。
看到書信的關興感覺一股無名火從腳底直沖天靈,洶涌的似要將他徹底燃燒。
但暴怒并未摧毀關興的理智,反而讓他變的格外冷靜,關興盯著費祎語氣森冷的問道:“人是不是已經(jīng)殺了?”
費祎被他眼中的殺意嚇的猛一激靈,同樣臉色不善的說道:“是的,是押到城下當著張老(張昭)的面殺的,其中既有五六十歲的老人,還有十歲以下的孩童,魏軍對此沒有半分憐憫,不止如此,殺人之后還利用投石機將頭顱射到了城上,隨之射來的還有這封書信。”
“將軍,咱必須得想辦法制止了,于禁已經(jīng)徹底瘋了,再不制止死的怕就不止一千人了,我擔心于禁會屠城,于禁現(xiàn)在就是個神經(jīng)病,什么事都可能做的出來。”
于禁確實瘋了,他投降關羽之后又被孫權俘虜,受到了此生最大的羞辱,又因投降之事失去曹操信任,仕途盡毀無家可歸,導致他的心理發(fā)生了極大的扭曲,按后世的話說就是黑化了。
黑化雖然不能提高智商卻可以降低底線,可以徹底拋棄道德枷鎖,毫無顧忌的去干平日里不敢干的事情,這才是最可怕的。
普通人黑化都能造成驚人的破壞力,更別說智商超群經(jīng)驗豐富的名將于禁了,于禁若真一氣之下把江陵給屠了,關興就算奪回江陵也沒意義了。
非但沒意義還得替于禁善后,捏著鼻子處理屠城之后的一系列問題。
要知道江陵可不是曹操在徐州屠的那些小城,而是常駐人口超過三十萬,放眼全球都能排進前五的超級大城,若真被屠戮殆盡的話,想再恢復到三十萬人口鬼知道需要多少年。
屠城不但會影響江南的穩(wěn)定,還會遲滯劉備的北伐時間,劉備已經(jīng)六十了,還能再北伐幾次?
于禁若真把江陵給屠了,劉備有生之年可能都無力再北伐了,匡扶漢室的夢想恐怕也要成為泡影了,所以決不能讓于禁屠城,必須在這個老雜碎發(fā)瘋之前將其解決掉。
關興咬牙切齒的說道:“去聯(lián)系潘翥黃哲,告訴他們若愿意回歸漢室撥亂反正幫我除掉于禁,我非但替大王赦免他們所有罪行,還給他們收復江陵的首功。”
“他們是荊州本地人,城內居住的可都是他們荊州士族的親戚,往上追溯五百年的話每個人都有血緣關系,我就不信他們能眼睜睜看著于禁在城內肆意妄為。”
荊州士族之所以積極擁抱曹魏,最大的原因是擔心劉備關羽秋后算賬,計較他們投降東吳之事,現(xiàn)在關興替劉備赦免了,他們的后顧之憂自然也就沒了。
至于關興這么做是不是僭越,劉備會不會因此責罰關興,那是劉備與關興之間的事情,跟他們荊州士族可沒關系。
“我這就去。”費祎抱拳領命準備離去,誰料剛轉過身就見守軍帶著一位難民打扮的青年朝這走來。
費祎出于好奇又停在原地靜等青年到來,青年被帶到面前噗通跪地,雙手捧著一卷竹簡遞到關興面前說道:“少將軍,卑職是潘翥公子的扈從,是奉潘翥公子之命給您送信的。”
潘翥的信?
關興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看向費祎,費祎立刻取過書信遞到關興手里,又站到關心身后一起查看,看完兩人同時愣住,錯愕片刻關興才盯著青年問道:“潘翥要投降?”
青年說道:“少將軍有所不知,我家公子從未想過降魏,只是服從家主(潘濬)的命令而已,但于禁隨意驅趕百姓攻城這事做的太過分,我家公子不想與之為伍了,我家公子愿以潘家列祖列宗的名義起誓,信中內容若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
關興說道:“回去告訴你家公子,他若真心投降我便替大王赦免他所有罪行,但我得先看到他的誠意,三個時辰之后由他先在城內發(fā)動攻擊,我看到動靜之后會立刻率軍沖進城中,跟于禁決一死戰(zhàn)。”
“赦免令對蒯蔡龐黃四大家族同樣有效,只要他們助我滅了于禁,我便赦免他們所有罪行并給他們記功。”
青年大喜連忙拜道:“謝少將軍,卑職這就回去向我家公子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