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繼續念叨，“光是房租就二十塊，以前這房租是你在給，我們母子二人靠著補貼也能勉強生活。可現在呢，你已經有兩個月沒給房租了。
房租現在是我自己在給，四十二塊，去掉二十的房租，只剩下二十二塊。這年頭二十二塊夠干啥？二十二塊只能吃這些東西。”
說話間，她還抹了把淚，“我吃差點兒都沒關系，可晨晨正在長身體，天天這么吃，我都擔心他扛不住。”
陸江庭欲言又止。
他今兒回來，其實是想找方晴借錢的。
現在看來，這話有些難以說出口。
不等他說什么，方晴下一句抱怨又出來了。
“晨晨的同學都有牛奶喝，就晨晨沒有，只能眼巴巴的看著。把晨晨養成這個樣子，我覺得自己對不起建軍。都怪我沒用，我沒本事，不能賺錢給晨晨買牛奶。建軍吶，我對不住你啊……”
方晴泣不成聲。
陸江庭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么說的話，豈止是她對不起建軍？
他也對不起建軍。
“算了，不說了。不光是你對不起他，我也對不起他。你沒本事，我也沒本事，唉！”
方晴一怔。
琢磨著陸江庭這話，她現在是真心體會到陸江庭的各種變化，各方面的變化。
這要是以前，他要是聽她這么說，肯定會安慰她說，是他沒本事，是他沒照顧好他們母子。
現在好了，成了他們兩個人沒本事了。
方晴心想，你沒本事，跟我有屁的關系。
可還沒等她說出口，就又聽陸江庭問：“你工作的事怎么樣了？”
方晴找工作到處碰壁。
要么是她瞧不上的工作，但凡她能瞧上的，都是嫌棄她沒學歷，還有個娃要接送的。
氣不打一處來呢。
“我找了幾天了，也沒找到合適的工作。”
陸江庭皺眉道：“你別管合不合適了，只要人家肯要你就干。”
方晴嘴角抽了抽，壓下心中憤怒，說：“沒有人要我，他們嫌棄有個娃要接送，說接送孩子也耽擱工作。”
陸江庭：“誰家沒孩子？怎么能因為這種事嫌棄人呢？那你多找幾家，找那種下班早點的，或者干脆去學校附近找工作得了。”
“不行啊，我試著找了不耽擱接孩子的，可人家……嫌棄我沒學歷。”
陸江庭噎住，突然想起來她小學沒畢業，這個確實是硬傷。
片刻后他又說：“那你找售貨員的工作，說你以前干過，有工作經驗。”
“我找了。”方晴郁悶的把她去書店找工作的事，添油加醋的說出來。
“不就是收個錢嘛，我會的，可她們說我沒學歷，不愿意收我就罷了，還給我好一通罵，直接給我推出來。好些人看著，你都不知道我多難堪。”
聽她說這些，陸江庭的思緒已經飄到了九霄云外。
他覺得，玉瑤肯定是恨方晴的，才會這么做。
恨方晴，說明她還是在意自己。
“江庭，江庭？”
喊了好幾聲，陸江庭才回過神來。
“江庭，你發什么呆啊？”
陸江庭說：“我沒發呆，我是在想你怎么辦。”
“怎么辦？我也不知道怎么辦。”
其實在她看來，她根本就沒必要找工作。
晨晨一個月好幾十塊錢的撫養費，回頭還會再漲。
陸江庭也漲工資了，一個月漲到二百了呢，偶爾還有獎金啥的，一年下來不少錢。
他們一家三口完全夠用的，再生個孩子也能過得很好。
窮只是暫時的，誰叫他爸生病了呢？
只要捱過這一陣，以后會有好日子過，她要不要找工作都行。
只是，陸江庭老是催她找工作，眼下又確實困難。
她便想著，先隨便找個工作把他應付過去，等渡過了這陣困難，以后再辭職不干，他也沒活說。
陸江庭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道：“要不這樣吧，我厚著臉皮再去找老王幫個忙，看能不能找個合適的工作給你干干。”
“啊？這……”方晴一臉為難的說：“我不想瞞你，其實……其實我已經去找過了。”
陸江庭一驚，“你找過老王了？”
“是的。”
“他怎么說？不愿意幫忙了？”
“不是，他給我介紹了一個清潔工的工作，就掃前頭那條街。我年輕輕的，哪能干這活兒？這不是侮辱人嘛。”
什么侮辱人？
陸江庭并不這么認為。
他覺得方晴眼高手低。
“方晴，清潔工的工作也是很搶手的。你沒有學歷，很好體面的工作你都沒辦法干，能讓你去做清潔工就不錯了。”
什么？
方晴不敢相信的看著她。
“我去做清潔工，丟的也是你的臉啊。”
“這有什么丟臉不丟臉人？勞動不分高低貴賤，勞動人民都光榮。”
方晴：“……”
這話跟老王說的一模一樣。
“可是……”
“好了，我覺得挺好的。”不等方晴說完，陸江庭就打斷她道：“既然你去找過老王了，他也幫你問過工作了，那就這么定了。我明天問問老王，看什么時候能安排你上班。”
“啊？江庭，我真不想干這個。清潔工很辛苦，五點就得起來打掃，七點半前就得掃完。要么晚上十二點打掃，保證早上街道整潔，還不知道掃到什么時候去。
這兩個時間都是睡覺的時間，太辛苦了，關鍵辛苦完了還沒多少錢，一個月才五十塊。你要不再跟老王說說，讓我還去糧油站去上班吧，一個月八十，我愿意干。”
陸江庭：“你想啥呢？你是因為工作失誤被開除的。經常工作失誤，說明你沒辦法勝任糧油站的工作，人家不可能再要你的。”
方晴：“……”
陸江庭嘆了氣，對方晴說：“現在有個工作就不容易，你去問問我們村的人，說讓他們去城里掃大街，一個月給五十塊錢，你看是不是被人搶著干？”
這……倒也是。
可是，那些人，怎么能跟她相比呢？
她嫁的人一個月能賺二百塊呢。
陸江庭又是長嘆一口氣，看著方晴認真的說：“方晴，既然我們結婚了，那我們就應該一起面對困難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