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日光自天際線刺出,原本沉寂在群山巔峰翻涌的云海被染成金色。
霎時整片天也跟著亮起來,美得不可方物。
四周游客被這景象震撼到失聲,書舒也是其中一個,她彎了彎唇,絢爛的光倒映在眸底。
爺爺,又一年,替您和奶奶來看云海啦。
書舒用手機拍了張照,再稍坐片刻后,便順著來時的路下山了。
這些年來,沐霞嶺隨著知名度的增長愈發(fā)景區(qū)化,在管理上也愈發(fā)嚴格,山上所有的路線都被重修管控,所以,不會再有不自量力的游客為了尋求刺激而亂闖。
書舒站在某級石階上,想起這里原先有幾棵大樹的,她曾在這里救過人,也……被人救過。
那一次,她是被人背下山的。
時間過得很快,距離裴氏垮臺與裴渡的死訊已有半年多。
書令晨和裴慕音皆錄取到了理想的大學,裴慕音沒什么懸念的選擇了音樂表演專業(yè),而書令晨則比較令人意外了,他選擇了金融系。
倆崽都有了不錯的人生方向,書舒也就繼續(xù)自已的“旅途”了。
沐霞嶺算是她的第一站。
其實也沒有刻意的去規(guī)劃什么,行程全程隨心所欲,隨機出發(fā)。
可很神奇,每走到一處,明明過去了很多年,這些地方都或多或少的發(fā)生了不小的變化,書舒卻總能尋找到關(guān)于過去的痕跡。
再次挑戰(zhàn)那個很好滑野雪的天然滑雪場。
書舒滑到半途忽然之間減速停下。
總覺得到這里應該摔一跤的,然后不要爬起來,就這樣仰躺著,躺在雪上,透過光禿禿的樹枝去看淺藍色的天空。
還有那座以風格民宿出名的旅游城市。
街道翻新了一遍又一遍,景區(qū)販賣的差不多還是那些東西。
書舒蹲在地上,付完錢才發(fā)現(xiàn)自已手里拿著兩串幸運花環(huán)手鏈,她是一個人,只需要買一串的。
那就,讓幸運加倍吧。
短暫怔愣后,她干脆把兩串手鏈都給自已戴上。
“音音,抓到了。”
低淡的熟悉的男聲在身后響起。
書舒系扣的動作一頓,驀地起身回過頭。
夜市的街邊繁華熱鬧,人群熙熙攘攘,卻也空無一人。
……聽錯了嗎。
直到手心里的手機發(fā)出震動,書舒才回過神。
是群里女兒發(fā)來的艾特消息,問她幾點的回程航班。
書舒回復:「明天下午六點前能到哦~」
接著兒子的信息秒彈出,臭屁地說他現(xiàn)在車技可好了,說到時候他帶上妹妹來機場接她,然后他們再一塊兒去吃晚飯。
書令晨和裴慕音的學校只隔了兩條街。
「OK~」
「書令晨,你開車別給我老想著炫什么車技,安全第一,來,發(fā)條語音默念三遍。」
書舒邊打字絮絮叨叨囑咐兒子,邊離開賣手串的小攤,朝著下榻民宿的方向走去。
-
書令晨和裴慕音兩人的大學所在地是座氣候宜人的城市。
一下飛機,涼絲絲的風迎面拂來。
書舒接到書令晨的電話,她以為倆崽已經(jīng)到了,結(jié)果沒等開口說話,就聽見電話里書令晨些許懊惱的聲音傳來。
“喂媽,那個,我們出車禍了,現(xiàn)在在去醫(yī)院的路上”
“!”
書舒神經(jīng)瞬間緊繃起來,立馬問他們怎么樣。
“我們沒事,就是,情況有點兒復雜,我們撞到了一個人,還有……”
“一條狗。”
-
書令晨的駕照是畢業(yè)后考的。
他的座駕是輛非常符合年輕男孩兒風格的黑色奔馳,是他決定考駕照時裴渡送他的。
裴渡車禍事故新聞的前一天,書令晨曾給裴渡打過通電話。
“新上線了一款組隊游戲,半個月內(nèi)打上積分榜前十會送很多絕版裝備,所以老……老爸你什么時候回來啊,陪我上榜。”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三秒,沉靜的聲音放輕,問他:“小晨,叫我什么。”
“……咳,就、就那什么唄。”書令晨扭捏得不行:“哎呀我不管,反正你肯定聽到了,我不重復第二遍了。”
“總之,你快點回家。”
裴渡語氣里明顯染上笑意,應:“好。”
掛斷電話,書令晨從手機屏幕里看到了自已快揚到后腦勺的嘴角。
啊啊啊啊啊啊——
真的叫出口了!
書令晨莫名就很激動,激動到圍著客廳狂跑了五圈,激動完冷靜下來后發(fā)現(xiàn)沒有半絲后悔的心情,心頭涌上來的全部都是幸福的感覺。
然而,書令晨沒有等到裴渡回家,只等到了裴渡出事的消息。
那之后不久,書令晨又收到份贈與合同。
贈與內(nèi)容是座不在國內(nèi)剛開發(fā)不久卻極具開發(fā)價值的小金礦,贈予時間是金礦相關(guān)手續(xù)剛辦好,就直接擬定合同了。
贈與人匿名沒露面。
所有贈與事項由律師等專業(yè)人士出面來和書令晨對接。
可書令晨知道,這人是裴渡,是他爹。
“你家里開金礦的啊?”
“你喜歡金礦?”
“這個世界上還有不喜歡金礦的人嗎?”
“好,我記住了。”
“……”
他當時隨口的一句玩笑話,被裴渡認真地放在了心上。
書令晨念大學是走讀,不住宿舍,因為裴渡給他還有妹妹裴慕音分別在學校周邊的高檔小區(qū)里提前買好了公寓。
裴渡人不在,可他們的生活里,卻處處都是裴渡的影子。
書令晨根本不想要金礦,不想要車,也不想要房子。
他只想要裴渡好好遵守承諾,早點回家。
-
書令晨很聽他媽媽的話。
才拿到駕照那會兒他不太敢把車開到車流量大的地方,為此他專門空出時間來去練車,直至現(xiàn)在可以單手絲滑入庫或者掉頭。
雖然他嘴上說自已車技如何如何的炫酷,但每次正經(jīng)上路,他全程專心致志,不求快,只求穩(wěn)。
以至于他開車“撞”到人的首要反應就是底氣十足的一句。
“我靠!碰瓷啊!”
書令晨和裴慕音眼睜睜地看著一個牽著條狗的人倒在了他們的車前。
“妹,你待車里,我下去會會這小子。”
書令晨啪地邊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氣勢洶洶走過去。
“不是哥們兒,我車速都要和旁邊非機動車道上大爺騎的共享單車一樣慢了,你別以為這攝像頭少你就能得逞,我可告訴你,我開著行車記錄儀呢。”
書令晨下句想說,別裝了趕緊起來,碰瓷碰到他頭上算是找錯人了。
沒等話說出口。
他看清地上人的臉,下一秒,瞳孔驟縮。
而與此同時,車內(nèi)的裴慕音也注意到了那條狗。
通身白色,四肢灰毛,粉鼻子,吐出的舌頭上有一塊暗色胎記。
那是——大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