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真人還禮之后,笑著開口,“白峰主,又見面了?!?p>當初東洲大比之后,白池親至黃花觀,當初負責接待他的,就是這位乾元真人,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雙方這才有了些聯系,兩座宗門,總算是有了些香火情。
如今乾元真人從豐寧府親自趕來,禮數不可謂不周全。
白池真心實意說道:“實在是沒想到乾元道友會親自趕來,有些意外,也有些激動的?!?p>乾元真人笑道:“白道友不必這么客氣,貧道前來,還是因為也想看看咱們東洲這位數百年不曾有過的年輕天才啊?!?p>白池笑著點點頭,很快注意到乾元真人身后的白衣女子,有些意外,“白溪姑娘也來了?”
白溪不等旁人說話,就率先抱拳笑道:“當初東洲大比,我和周道友有了些交情,這次是求著乾元師叔帶我來的?!?p>“繼任大典明日召開,不知道我可否先去尋周道友說說話?”
白溪向來都是這個直來直去的性子,乾元真人倒也習慣了,不過畢竟在重云山,他還是笑著開口,“白道友莫怪,這小輩向來就是這性子,今日上玄意峰肯定有諸多不便,不過大典之后,我們多留幾日,想來沒什么問題吧?”
白池笑著點頭,“那是自然,乾元道友遠道而來,要不多住些日子,那都屬于我們重云山待客不周了。”
之后兩人一路上山,相談甚歡。
白溪則是跟在身后默不作聲,她對什么掌律大典沒有想法,只是想來見周遲,問他一個問題,等到一個答案。
不過看樣子,今兒是不成了。
也沒關系,等了那么久,再等幾日,問題不大。
……
……
旭日東升,天光灑落玄意峰。
往年掌律繼任都是這般,原本出身哪一峰,便會在哪一峰舉辦大典,不過玄意峰這么多年沒落,如今雖然收了幾個弟子,但人數也不多,顯得有些寒酸。
不過幾人,都穿上了嶄新衣衫,在這邊迎接各峰同門,以及那些山外來客。
繼任大典,往年都有一系列的安排,也不是一兩日就能結束的,到最后一日,該由重云宗主將印信交給新任掌律,然后再說一些寄語,但今年重云山本就沒想著大辦,也就只是想著告知慶州府諸多宗門,重云山的掌律新立,大家都來看看,加上重云宗主已經閉關,所以這一項就已經省去了,只變成了周遲這位新任重云掌律來到人前,亮個相,大家吃上一頓便飯,之后就可以下山回去了。
隨著眾人落座,很快便有修士注意到,前面某處,有兩人,并非慶州府修士。
很快有眼尖修士認出兩人,有些吃驚,“那個好像是黃花觀的乾元真人,那白衣女子,似乎是……白溪?”
乾元真人是黃花觀掌律道長,地位在黃花觀和重云山的掌律相當,早就是歸真境,不過具體修為是上境還是巔峰,不好說。
這位乾元真人一向低調,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展露過修為境界了。
至于白溪,那就不必說了,這些年東洲的年輕人里,除去現在這位重云山新掌律,就沒有人能夠跟她相媲美的。
“也沒聽說重云山和黃花觀有舊啊,怎么遠在豐寧府的黃花觀還派人來了?”
修士們在席間竊竊私語,對這種事情,還是有些好奇。
“我猜是那位女子武夫的意思,你想想,她一直都是初榜第一,被視作真正的一流天才,這會兒卻被那位周掌律后來居上,肯定心中不是滋味,這次親自前來,肯定也是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的?!?p>“不過我倒是覺得,說不定這位女子武夫也破境了,她要先行那么久,沒理由就這么一下子被人超過了啊。”
“你這么說的話,咱們東洲現在有兩個如此年輕的歸真境?”
“不好說,也有可能的。”
就在修士們竊竊私語之時,一身華服的周遲已經出現在臺上,這位新任重云山掌律,先是象征性的將自己本來已經拿到手的掌律印信讓白池代表著重云宗主再次交給他,這才佩戴好之后,說了幾句話。
周遲雖然出門一趟,已經話比當初多了不少,但實際上還是個喜歡說話的性子,幾句話無非就是歡迎各位到來,然后請大家吃好喝好也就是了。
臺下眾多重云山弟子都憋著笑,怎么這位新掌律說話這么接地氣?
人群里,白溪盯著周遲,想要在他身上看到那個家伙的影子。
說完了話,按著流程,就是各大宗門代表對這位新掌律的祝賀,率先開口的依舊是南山宗的程山,他清了清嗓子,說了一番漂亮話。
然后是白鶴觀的吳觀主和萬霞宗副宗主葉柳等人,言語之中,其實都逃不出兩個詞。
年少有為和少年英才。
只是很快便輪到了百鱷山。
所有修士都在此刻靜下心來,看著那百鱷山的高承錄,重云山和百鱷山,從前無私交,以后也很難有,百鱷山修士上山,只是簡單的恭賀?
果不其然。
身為一位歸真上境武夫的高承錄站起身,笑瞇瞇開口,“本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等也是為了恭賀重云山而來,只是上山之后,這才又知道一件事情,想著周掌律既然是管著重云山的規矩,所以就想問問了?!?p>眾多修士沉默不語,雖說知曉今日肯定不太平,倒也沒想到這來得如此之快。
周遲只是說道:“請問?!?p>高承錄沉聲道:“一月以前,我百鱷山弟子和你們重云山弟子發生沖突,本是小輩之間的摩擦,讓小輩自己解決也就是了,怎么后來你們重云山居然還讓幾個萬里境的山中供奉出手打死了我百鱷山弟子?是因為重云山仗著是這慶州府第一大宗,所以就肆無忌憚地以大欺小嗎?”
高承錄說完這話,身后的諸多弟子也跟著幫腔,一時間,這邊嘈雜不堪。
周遲對此,并沒有急著說話,這樁事情,他已經提前知曉了,錯在百鱷山弟子,換句話說,就是百鱷山早有預謀,就等著重云山這邊的修士出手,做成這一局。
眼看著周遲不說話,場間立馬開始有不少其余宗門的修士開口,要讓重云山給個公道。
其中讓重云山弟子們感到意外和憤怒的,大概還是有幾座原本和重云山關系不錯的修士,此刻都在幫腔,要重云山給個公道。
在嘈雜聲里,不知道多少人在等著這位重云新掌律下不來臺。
不過像是白鶴觀南山宗萬霞宗的這些修士,都沉默不語,靜看事態發展。
周遲也不著急,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高承錄。
高承錄微笑道:“看起來周掌律真要仗著重云山勢大,對此事不聞不問了?”
周遲說道:“真相如何,高道友心中有底,若真只是想討個公道,找個好日子坐下來聊不了?何至于奔著要和我重云山翻臉這么作為?”
高承錄指了指人群里的幾個百鱷山弟子,“人我都已經帶來了,周掌律不妨把你們重云山那幾個涉事弟子叫出來,我們當面對質就是,是非曲直,都可以說清楚?!?p>周遲看了一眼在場的重云山眾多弟子,其實那些弟子也在看著周遲,想要知道這位新掌律會怎么應對。
重云山過去這些年,好像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或許更是因為這些年的重云山,一直都像是一個人畜無害的……老好人?
“對錯一事,今天說不清楚,可以慢慢說,但我要先告訴高道友,重云山不認錯?!?p>周遲平靜地看著高承錄,“弟子相爭,百鱷山弟子有錯在先,我重云山的修士出手相助,打傷確有其事,至于說打死,這會兒讓諸位道友把尸體帶上山來看看,只怕也拿不出來吧?”
高承錄臉色微變,“自然早已經讓他們入土為安了,豈能曝尸一月?”
“那高道友都說了一月,既然是一月之前的事情,為何不在當時就來討個公道,而非要等到以后一個月之后的今天?”
周遲不等高承錄說話,就已經自顧自說道:“是因為現在正好有個大典,慶州府各大宗門的修士都會到,所以正好討個公道,也不怕我重云山賴賬。”
“是這樣吧?”
周遲點破高承錄的心思,讓后者啞口無言。
“這樣吧,事情都說完了,你直接說一說你想干什么。”
周遲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仿佛這一切在他的眼里,都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情,這樣一來,打定主意要讓他今日下不來臺的高承錄反倒是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很難受。
“貴宗不愿意認下此事,可我百鱷山不能不聞不問,既然貴宗喜歡以大欺小,那高某今天也倚老賣老一次,高某既然是百鱷山大長老,向你這位重云山掌律討教一番,也不算太過分!”
高承錄冷笑一聲,“就怕周掌律不敢接招?!?p>一個是早早歸真的年輕天才,一個是在歸真上境不知道多少年的成名武夫,其實一看,誰都知道這里面的差距。
但這高承錄這會兒開口,又仿佛有些道理,一位百鱷山的大長老,對上重云山的掌律,在身份地位上,說得過去。
不過周遲真要避而不戰,其實也能理解,只是今日的事情,注定會傳出去,到時候對重云山的名聲來說,自然是個不大不小的打擊。
而且這也不好讓旁人代替他出戰,畢竟重云山掌律是他周遲。
想到這里,不少修士都心里犯嘀咕,重云山讓這么一個年輕人擔任掌律,是不是有些太過兒戲了?
柳胤和姜渭在人群里,看著周遲,眼里都滿是擔憂。
御雪和其他幾位峰主倒是不以為意,反倒是一臉看好戲的樣子。
周遲很弱?
要是真弱,西顥就不至于死在他手上了。
就在眾多弟子都替這位新掌律捏了一把汗的時候,周遲已經脫去了身上那件華服。
“怎么?怕和我一戰,所以這掌律都不準備當了嗎?”
高承錄譏笑一聲,“要是真害怕,可以認輸,我們百鱷山也不是不講道理的地方。”
在他看來,周遲不敢出手,遠比被他擊敗來得更有作用。
“我一直在等你說要打架分勝負這種事情,講道理我真的不太擅長,但打架,我……求之不得。”
周遲忽然開口,讓眾人都瞪大了眼睛。
等等?
我們到底聽到了什么?
這位重云掌律,居然對一個歸真上境的武夫說,打架他求之不得?
修士們面面相覷,都想確認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這位重云掌律真的說了這句話嗎?
“干脆也別分勝負了,分生死吧?”
周遲盯著高承錄,微微瞇眼,“高道友,以為如何?”
這話說出來,更是讓在場眾人都不敢相信,一個歸真初境的劍修,答應一位歸真上境的邀戰就已經很有勇氣了,但他為什么會直接要求和那位歸真上境的武夫生死相見,是想要嚇退對方?
顧意盯著那個脫去華服的年輕劍修,眼神里有著很多情緒,但最多的,還是好奇。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高承錄顯然有些意外,他本來是想要把周遲架起來,但現在呢?好像是他自己被架起來了。
“既然周掌律有意,那高某也愿意奉陪,不過周掌律放心,到最后,我不會對周掌律痛下殺手的。”
高承錄冷笑一聲,到底還是接了下來,要是自己不敢應戰,那今天上重云山,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周遲聽著高承錄的話,笑了起來,“看起來高道友是個很仁義的人啊?!?p>“這種假仁假義,很有意思啊?!?p>高承錄冷著臉,朝著高臺走去,“周掌律不必多說,手下見真章就是。”
周遲看著他,笑了笑,點頭道:“好啊,我爭取盡量不……被高道友打死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