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辦公室很快就打掃了出來。
唐燁靜坐了半個小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來電顯示是趙彬，通知他十五分鐘后前往會議室開會。
推開會議室大門，唐燁目光掃過桌面上整齊排列的席卡，默默在標注著自己名字的座位前落座。
末席的位置，清晰昭示著他在縣政府班子里的資歷排序。
雖說從市里調任而來，但無論在哪個行業，論資排輩的規矩總是難以打破。
他剛一坐下，周圍便投來或好奇或審視的目光，卻無一人主動開口寒暄。
剎那間，唐燁敏銳察覺到周遭彌漫的疏離感，仿佛自己正置身于一群警惕的狼中間。
高宏最后步入會議室，秘書給他放好了茶杯。
高宏輕咳一聲打破沉默：“大家都見過我們的新同事了——唐燁同志。讓我們用掌聲歡迎他加入！”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唐燁神色如常，從容起身，面帶微笑向眾人點頭致意。
“進入正題。”高宏翻開文件，目光掃過全場，“上午縣委班子召開專題會議，研究了唐燁同志的工作分工。結合他過往的工作經驗，決定由他分管工業經濟和招商引資。唐燁同志，你對此有什么意見？”
“我服從組織安排。”唐燁語氣簡潔，態度沉穩。
高宏微微頷首，轉而神色嚴肅道：“再說說今天上午的堵門事件。這事其他同志可能有所了解，但唐燁同志剛來，還不清楚來龍去脈。
去年下半年，韓書記響應國家環保政策，啟動全縣重污染企業清理行動，潤盛工藝品有限公司就在整改名單里。這家企業既拿不出排污許可證，噴粉烘干工序產生的廢氣也不按規定處理。環保局多次上門督促整改無果，最終責令其停業。
但這家企業并不認可政府的政策安排，才會發生今天早上的事情。”
聽到這里，唐燁心中已然明了。
當年王興建為了政績，在工業園引進大批高污染企業；
如今韓光耀上任，反其道而行之，借環保整治樹立自己的政績，這一招棋走得不可謂不巧妙。
只是，他隱隱有種預感，如今這個燙手山芋恐怕要落到自己手上。
果不其然，高宏話鋒一轉：“唐燁同志，你既然分管工業，這件事就由你負責處理。別擔心，需要哪個部門配合盡管提，咱們爭取盡快把問題解決。”
會議室里，眾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唐燁，
有期待、有審視、有看好戲，種種意味交織其中。
唐燁深知自己已退無可退，沉聲道：“散會后我就去了解情況，盡力找到妥善的解決辦法。”
高宏滿意地點點頭，接著布置了其他幾項重要工作。
會議結束，唐燁獨自返回辦公室，而其他參會人員則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他腦袋上那一撮白發，不會是故意染的吧？想裝老成？”
“就是這小子，把王書記都擠走了！以前跟著王書記，咱們日子多舒坦，現在全變了！”
“膽子真大，也不看看隨遠多少人恨他，還敢來這兒？”
“小點聲！他可是市委組織部部長親自送過來的，前途無量，別亂說！”
另一邊，高宏坐在辦公室里，眉頭緊鎖，閉目沉思。
潤盛工藝品公司的工人上訪堵門一事，他事先并不知情。
說到底是企業被環保局逼得走投無路的自發行為。
把這個爛攤子交給初來乍到的唐燁，他心里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但轉念一想，或許也能借此機會試探一下唐燁的能力。
唐燁回到辦公室，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比起在市政府的工作，如今在隨遠面臨的壓力呈幾何倍數增長。
過去他還能借助江靜的威望解決問題，可現在，一切都只能靠自己獨當一面。
他打開筆記本電腦，調出隨遠縣的資料，找到潤盛這家企業的詳細信息。
曾經的納稅大戶，如今效益大不如前，而其背后牽扯的，是隨遠幫殘余勢力的影子。
這個看似普通的企業，早已成為各方勢力博弈的戰場。
……
常務副縣長聶凱散會之后，直奔省城。
在高爾夫球度假區，見到了飄逸揮桿的蕭靖宇。
蕭靖宇身邊站著年輕的女老板范亞楠，還有一對身材高挑的姐妹花。
隨著蕭靖宇最后一擊，白色小球輕盈入洞，四周頓時響起一陣恰到好處的掌聲。
范亞楠心領神會，向身旁的姐姐遞去一個眼色。
姐姐立即會意，趕忙上前遞上水壺。
蕭靖宇仰頭暢快飲下兩口，臉上露出愜意的微笑，這才似是剛剛注意到聶凱的存在，挑眉問道：“小聶，要不要也來試試？”
聶凱連連擺手，一臉謙卑：“我就是個粗人，哪玩得轉這么高雅的運動。”
蕭靖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漫不經心地開口：“潤盛的事情，現在進展得如何了？”
聶凱立刻挺直腰板，神色嚴肅地匯報道：“今天唐燁剛上任，就在夏紅面前鬧了一出。后續還得繼續加把火，得讓韓光耀清楚，他要是執意推進那些政策，必定要付出代價。高宏把潤盛的問題扔給了唐燁，那小子就是個初來乍到的新兵蛋子，根本搞不定！”
蕭靖宇目光深邃地看了聶凱一眼，語氣平靜：“韓光耀確實是個想干出一番成績的人，可惜，到底還是經驗太淺。”
聶凱眼中閃過一絲陰鷙，咬牙切齒道：“只要局面徹底失控，一旦發生沖突，甚至鬧出人命，那韓光耀吃不了兜著走！”
隨著蕭靖宇退到省里，高宏與蕭靖宇開始保持距離。
但聶凱卻依舊選擇與蕭靖宇堅定地站在一起。
這讓蕭靖宇對聶凱充滿了肯定，他在聶凱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一下。
“你比高宏更有勇氣和魄力，耐心等待時機吧……”
聶凱從蕭靖宇鼓勵的眼神中看到了曙光。
他知道蕭靖宇現在特別艱難。
自己主動向他靠近，其實存在很大的風險。
人生必須要拼一下，才知道有沒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