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這地窖又丑又黑,為啥要在這里養(yǎng)豬啊?”
一股惡臭撲面而來,方長忍不住罵了一句。
方才聽他們說“肉豬”,他還當(dāng)這里是豬圈,可豬圈也沒這么臭的。
那山匪見方長模樣兇狠,怕惹得對方不悅,立刻陪笑道,“幾位大人莫怪,這里就是關(guān)押豬仔的地方,味道不堪,您幾位稍微掩著點口鼻便是。”
老魏幾人忍不住口鼻,陳長帆卻不為所動,只是眸色越發(fā)冷冽了。
地窖昏暗,老魏等人打起火折子,終于是勉強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昬黑濕冷的地窖內(nèi),有十幾道光點亮了起來。
那些光點忽明忽暗,像是一顆顆澄澈的星辰。
老魏將火折子湊近了一些,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氣,火折子差點扔在地上。
“這……這里怎么關(guān)著這么多孩子?”
張奕默默數(shù)了一下,漸漸瞇起了眸子。
方長脾氣火爆,直接一腳將那山匪踹翻,抽刀抵在那山匪的脖子上,罵道:“連孩子都不放過,你們他媽的還是人嗎?”
“大爺!好漢!我也是奉命行事啊,都是馬……馬成那狗賊!是他好這一口,我們不得已才……”山匪叫屈道。
“不得已你娘!去死吧狗東西!”
方長直接一刀結(jié)束了山匪的性命。
人頭滾落。
血腥味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那些孩子也不哭不喊,只是有些麻木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把這些孩子帶上來吧。”
陳長帆的話音落下,那群孩子們卻是忽然害怕得渾身發(fā)抖,仿佛是聽到了什么極其恐怖的話一般。
陳長帆默了默,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輕柔些,“孩子們,你們得救了。”
“老魏,去給他們找些干凈暖和的衣服來,帶著孩子們,上來吧。”
老魏鄭重點頭。
聽見這話,孩子們愣了愣,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位年輕的大哥哥,看著陳長帆轉(zhuǎn)身走上石階。
窖口上方有些許亮光透了進來,將他的身影勾勒得越發(fā)分明。
“我們……獲救了?”
一個眉目清秀的男孩子,口中喃喃道。
不一會,老魏帶來了干凈暖和的衣裳,讓孩子們穿上。
這些都是給軍士們穿的冬衣,孩子們穿起來顯得十分寬松,可他們還是滿心歡喜地套在自己身上,跟著老魏一路出了地窖。
出了地窖,老魏想讓孩子們?nèi)I帳里暖和一會,可那些孩子們說什么也不肯進去。
就那樣一個個站在冷風(fēng)里,臉上帶著無措和不安。
這些稚童共有八人。
看上去年齡都不過六七歲的樣子,但眼神里滿是戒備和敵意,早已沒了同齡人該有的天真和清澈。
陳長帆嘆了一口氣,給孩子們各發(fā)了一張胡餅,他們狼吞虎咽吃下,看向他的眼神明顯緩和了許多。
“孩子們,別怕,我們都不是壞人,山匪已經(jīng)被我們殺了,你們現(xiàn)在自由了,你們還記不記得自己的父母叫什么,家住哪里,我會派人將你們送回去,讓你們家人團聚。”
話音落下,有的孩子臉上浮現(xiàn)狂喜之色,有的孩子忍不住當(dāng)場落淚,有的孩子則是陷入茫然,似乎已經(jīng)記不起自己的父母家人了。
“大哥哥,你真能送我們回家嗎?”
還是那個眉目清秀的男孩子,他眼巴巴的看向陳長帆,眼神中帶著渴望。
“當(dāng)然,我乃青山縣除賊校尉,我身后這些人都是咱青山縣的剿匪軍,現(xiàn)在馬幫已經(jīng)被剿滅,你們也該回家了。”
話音落下,這八個稚童均是微微一愣,旋即看向四周,地上躺著不少山匪的尸體,剿匪軍們正在打掃戰(zhàn)場,顯然這個大哥哥說的都是真的。
回想起被擄到山寨后的種種遭遇,被山匪像是豬狗一般對待著,時不時便會有人被拉到營帳,然后再也回不來了。
那么大的一個寨子,竟然就這樣被攻破了?
我們這些“肉豬”,居然能活了?
這些稚童們?nèi)匀挥X得這一些像是做夢一般。
稚童們還有些難以理解這件事的分量,只是覺得那些不可一世的山匪,居然被殺了個干凈,想必這些剿匪軍一定更兇殘吧?
撲通一聲,那個清秀男孩帶頭跪下,其余七名稚童也有樣學(xué)樣的跪下,這下倒是讓陳長帆等人有些不自在了。
“謝大人救命之恩!”
清秀男孩重重磕了一個響頭,眼淚不自覺溢出。
“謝大人救命之恩!”
稚童的聲音在寨子里回蕩,將周圍這些漢子們聽得不禁眼眶濕潤。
“大人,我叫秦放,家住青山縣南城石榴街,家父秦浩,家母柳氏,還有一妹妹名叫秦雪……”
那清秀男孩清晰地自報家門,張奕立刻找來紙筆記下。
說完自己,那秦放又指著旁邊那位有些瘦弱的男孩,“他叫姜明,家住五里莊……”
秦放一口氣道出幾個孩子的家庭情況,老魏怕他記錯了,又一一向那些孩子詢問了一遍,都與秦放所說的一般無二。
“我們被關(guān)進來后,都互相自報家門過,他們說過一次,我就都記住了。”
秦放瘦弱的臉龐上帶著自信的神采,顯然在這方面頗為擅長。
陳長帆贊賞點頭。
現(xiàn)在有了這些信息,相信找到他們的家人并不算難,今日便將這些孩子都送回家去。
他看向秦放,心道這孩子或許是塊讀書的料子。
……
青山縣南城石榴街,秦家。
柳氏將藥湯端入房中,坐在自家相公床前。
秦浩虛弱起身,看向柳氏,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動:
“可有放兒的消息?”
他眼窩深陷,氣息虛浮,顯然是一幅病容憔悴的樣子。
柳氏搖了搖頭,眼底帶著一抹哀愁,“被山匪擄了去,哪還能有消息?”
“也是,落在山匪手里,只怕是放兒已經(jīng)……”
夫妻倆長嘆一聲。
“不會的!哥哥不會有事的!”
小女兒秦雪表情倔強,攥著小拳頭說道。
“哥哥一定會回來的,有個大哥哥說他可以帶哥哥回來!”
對于秦雪這話,夫妻倆已經(jīng)聽過許多遍,他們也聽說過縣里有剿匪隊這事,似乎也清剿了不少匪患,可要想尋回自己的兒子,只怕是千難萬難。
所以,他們也并未信過這話半分。
“哎,可惜放兒他那般聰慧,我還想著今后將家業(yè)都托付給他……”
秦浩長嘆一聲,眼神里滿是悲涼。
“該死的山匪!如果可以,我真想拿我這具病軀,換放兒回來。”
聽見這話,柳氏不禁神色一暗,眼淚不自覺落下,秦雪也抿緊了小嘴,似乎也要哭出來一般。
就在這時,三人忽然聽見一道有些熟悉的喊聲從院外響起。
“爹,娘,小雪!”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