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終于燒到了衛文濯身上。
同他父親一樣,大受打擊的他軟軟癱地。
“怎么會這樣……不過是男子的一夜風流,怎么成了枉為讀書人……七伯父……七伯父……老族長,求求二位,求我吧。”
呢喃過后,衛文濯抱緊衛宗源的小腿,如今只有七伯父才能救他了。
老族長別開臉,他,真的被大二房這對父子傷透了。
雙手拄著拐杖的他嘆氣,“宗源,你來處理吧,為父乏了,先回府去。”
“是,父親。”
衛宗源伸手扶住老父親,“兒子送你。”
“不必,讓族里的護衛送我吧。”
老族長擺擺手,邁著顫巍巍步伐,離開祠堂。
“老族長……”
“族長爺爺……”
衛宗耀兩父子更慌了,還想去抱住老族長的腿。
被族里的護衛攔住,不許他們近身老族長。
“族長爺爺……族長爺爺……”
身后是衛文濯凄慘的叫呼聲,一聲一聲,喊到老族長黯然神傷,淚水打濕了眼眶。
這孩子,是自絕前程啊。
也罷。
送回鄉下修身養性幾年吧,過個幾年,再看看能不能復起吧。
好歹圣上看在宗源的份上,沒有革了他的舉子功名,幾年過后說不定圣上忘了此事,也就能復起了。
老族長沒有回頭,一聲嘆息過后,在護衛的護送下離開。
衛文濯只能又苦求衛宗源。
“七伯父,小侄一時糊涂才犯了錯,求您幫我在圣上面前美言幾句吧,侄子發誓,以后定當腳踏實地,好好讀書,再不走那些個邪門歪道了!”
“晚了,濯哥兒。”
衛宗源垂眸,眼里是濃不可化的失望,“從你暗里與老昌王來往,你便親手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七伯父,侄子以后再也不會了,您再信侄子一次好不好。”
早已淚流滿面的衛文濯無法接受自己被圣上厭棄,哀泣苦求,“我改,我真的改啊,伯父,您是讀書人,你知道寒窗苦讀有多不易,求您了伯父,幫幫侄子吧。”
衛宗源正是知道寒窗苦讀不易,才對衛文濯而深深失望。
如果……
如果他真的僅僅只是一時糊涂,被老昌王領著誤入歧途,他一定會向圣上求情。
可濯哥兒不是啊。
他不是啊!
衛宗耀也一道為嫡子求情,“七哥,濯哥兒以前清正克己,懸梁刺股,以志于學從不曾犯過錯。此次當真是一時糊涂啊,求您幫幫他吧。”
自己已革職,此生只怕再難復起。
可濯哥兒不一樣。
他二房長子,全家榮辱系于一身,濯哥兒要毀了,二房便毀了。
“伯父,侄子當真不知會這般啊,求您念在侄子初犯的份上,求求侄子吧。”
苦求的衛文濯一下接一下重重磕頭,一聲接一聲,不過幾下便磕到額頭流血也沒有停止。
以往,他是最注重自己這身皮囊,用來迷惑外頭的姑娘們。
現在皮囊和前程,他自然選擇后者。
衛宗源卻更加失望了。
事到如今,濯哥兒還不知愧改,竟然還誆他是初犯!
從寬袍里掏出一份奏折,丟到衛文濯面前。
“你還有臉說自己是初犯?好好看看這份奏折上所寫!”
奏折里,寫滿了衛文濯所作所為。
就連去了幾次青樓,都寫得一清二楚。
衛文濯撿起奏折打開,隨后,雙手顫抖到連奏折都拿不穩了,雙肩垮下的他臉白如紙,整個人再無以往的意氣風發。
“寫了什么?啊,寫了什么!”
衛宗耀一把奪過奏折,稍后,無法接受衛宗耀慘叫一聲,狠狠抽了嫡子一記耳光。
“無恥啊!敗壞門風啊!”
出入青樓,豢養伶人,更與寡婦私幽,還同老昌王等人……酒池肉林里妓子嬉笑、共尋歡!
樁樁件件喪盡天良,與淫徒無二!
這就是,他寄予厚望的嫡長子。
衛氏一族的護衛過來了,他們都姓“衛”,祠堂亦是可以出入。
“大人,馬車已備好,可即刻出發。”
“不許出發!我們不走!”
盧氏尖銳的聲音破空而來,她令杜微院的下人砸了角門,又在于媽媽和下人的掩護下,直奔祠堂。
這回,她也不裝瘋了。
進了祠堂,盧氏跪在宗子面前,顫聲大哭,“七哥、我知錯了……是我一人之錯,與濯哥兒、云姐兒無關,我以死謝罪,求青塵居士放過濯哥兒、云姐兒吧。”
她都認!
全認!
只要濯哥兒、云姐兒平安無事,她都認!
還沒有等衛宗源開口,冷臉的謝氏領著武婆子們進來,“把她嘴給我堵住,捆了押上馬車。”
“你們敢!”
盧氏尖叫,爬起來往牌位神臺沖,“我不去鄉下,你們別過來,別過來!”
她哪都不去!
就算死,也要死在勇毅侯府。
謝氏冷冷揮手,兩位武婆子一左一右,還沒有等盧氏靠近神臺牌位,便被按住。
“放開……唔……”
盧氏的嘴里便塞了棉布,嘴撐得滿滿的,所有的話全堵在嘴里,被武婆子押到謝氏面前。
“啪!”
謝氏揚了手,一記耳光抽到盧氏臉上。
“既是得了癔癥,便少出來瘋言瘋語嚇人!好好等在鄉下祠堂靜心改過自新!”
“唔……唔……”
盧氏憤怒掙扎,她想大罵謝氏,卻字字堵在喉嚨里,只能發出不甘的含糊聲。
“七伯母……”
衛文濯剛想為母求情,便被謝氏打斷,“濯哥兒,圣上亦知母親患癔癥,欺君大罪,你可知會有何下場?”
那便是——
全家砍頭。
更有可能九族連誅。
衛文濯剛直起的身子緩緩彎下。
披頭散發,身無一物的盧氏押出祠堂,從后門出去塞進馬車,押回鄉下。
衛姮站在不遠處,面無表情地看著兩名婆子押著盧氏離開。
這一局盧氏大敗是她所沒有預料的。
而她能敗得如此快,概因青塵居士。
三爺,他極有可能是皇子。
衛姮輕地緊了緊手。
會是哪一位呢?
身邊,聲色微噎的初春輕聲道:“姑娘,以后大夫人再也不能害你了。”
她家姑娘,苦盡甘來,再也不要怕大夫人了。
衛姮沒有那么樂觀,笑了笑,道:“只要他不死,還會卷土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