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盧氏心坎里了。
跳出一心想奪爵的深坑里后，盧氏便回到原來那個為人精明善算計的盧氏了。
把溫水喝完的她把茶碗接回給于媽媽，拭去嘴角邊的水漬，冷笑，“老爺為了那賤婢還想休我呢，我不在內宅的日子里，不知道這賤婢在老爺耳邊吹了多少枕邊風，惹得老爺都生出休妻的念頭。”
“一個賤婢，她若老老實實自有她一口飯吃，而今貪得無厭還想成當家主母，那我便容不得她了。”
“只是……”
盧氏眼神定了定，雙手揪緊蓋在身上的被褥，緩慢道：“那賤婢是有些機靈，姮姐兒只怕已告訴她懷的是雙生子，她鐵定已經有防手了。”
“我此時動手，說不定敗了后還把現成的把柄送到她手里，眼前，她是動不得了。”
于媽媽聽完后，若有所思點點頭，“夫人說得甚是，要不，等老夫人走后，奴婢打聽打聽桃姨娘請的是哪家的穩婆。”
“看看能不能說通穩婆，為夫人辦事。”
女人產子九死一生，又是最為虛弱的時候，那時動手最為方便。
再加上桃姨娘懷的是雙生子，若是順利，把那胎兒出來的頭重新塞回腹里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再來個胎大難產，母子皆亡也是可以的。
于媽媽是傾向斬草除根。
按以前盧氏的手段也會如此。
可現在今時不同往日，賤婢既有防手，又怎么可能會讓她們輕易收買了穩婆。
更何況那賤婢的背后是姮姐兒，有姮姐兒護著，她們更會難以得手。
盧氏思忖好一會兒，道：“穩婆恐怕不好收買，想法子在產子時用的熱水里動手腳……熱水用過便灑到地上，就算有疑心也是尋不出痕跡。”
這倒是個好法子。
“還是夫人的法子妙，奴婢……”
于媽媽的話兒還沒有說完，外頭回廊下傳來桃姨娘的聲音，“夫人可歇下了？妾身聽聞夫人偶感風寒，著實憂心，正好前些日子妾身風寒過后，還有幾顆藥丸子不曾服用，奴婢便想著給夫人送過來……”
人是沒有進屋子里，話是全部說完了。
盧氏聽到直冷笑，“跑到我面前炫耀了。我若拒絕她的好意，倒顯得我小心眼了。去吧，讓我們這位姨娘過來。”
“也是許久沒有見了，正好陪我聊會子，給我解解悶。”
主母拿著妾室解悶的法子多著去了。
桃姨娘既主動送上門，豈能辜負她呢？
于媽媽很快便讓了桃姨娘過來，過門檻時，于媽媽是極為小心地攙扶了桃姨娘，細心又溫和提醒，“姨娘當心腳下，莫摔了。”
有時候越提醒，越容易讓人惦記，反而愈發容易出事。
桃紅嬌笑道謝，“還是于媽媽體貼，我身邊就沒有像媽媽這般細心又體貼的人伺候了，著實讓我羨慕夫人啊。”
“姨娘言重了，伺候夫人是奴婢的福氣。”
于媽媽又打起簾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姨娘請。”
“有勞于媽媽了。”
桃姨娘笑著道謝， 進了后罩房的內室，一眼看到臉色泛黃，面容憔悴的大夫人盧氏。
可讓桃姨娘心驚不已。
不過是小半年沒有見到夫人，竟像是老了十歲以上！
再沒有當初在侯府的貴氣了。
眉宇間更是沒有在侯府時的端莊、和善，消瘦下來的臉頰再襯著那雙眼窩下陷的，眼神陰森的雙眼，這這…… 這還是她曾見過的大夫人嗎？
簡單像是換了一個人般啊。
“妾身給夫人請安。”
走近床榻，桃姨娘依規矩慢慢屈膝給盧氏請安福禮。
這次，于媽媽就沒有攙扶了。
妾室給主母請安，此為規矩。
桃姨娘可沒有把這點小為難放在眼里，她不過以前見了主子還得下跪請安呢，這會子不過是委膝福禮，算不了什么委屈。
肚子大到看不到腳尖的桃姨娘禮是福得極慢，便又挑不出一絲毛病，屈膝后，并道：“妾身失禮了，還望夫人見諒。”
盧氏沒有立馬開口，只是一味地眼神冰冷望著桃姨娘挺起來的肚子。
她是真沒有想到，暗里在衛宗耀飲食里下了那么多斷子絕孫的藥，他竟然還能讓這個賤婢懷上孩子。
當時知曉賤婢有身孕，暗里便查了是不是野種。
甚至也想過安排 一個野男人，好讓衛宗耀誤以為賤婢偷情，肚子里的懷里也是野種。
可恨。
可恨啊！
還沒有等她有動作，姮姐兒突然反撲，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最后……
回想起那日她被姮姐兒和老七聯手趕出侯府，是她這一生最大的狼狽！
即使拿到爵位，也是她到死也無法釋放的恥辱。
種種狼狽從腦海里掠過，盧氏看向桃姨娘的眼神便愈發的陰冷、森寒了。
賤婢是姮姐兒的人，連著她肚子里的賤種必須除去，絕不可留她下來。
又有意讓桃姨娘蹲了會兒，眼見她身子微微顫抖，盧氏才發話。
淡道：“難為你挺著大肚子給我請安，有心了。于媽媽，把桃姨娘扶起來，莫讓老爺見了，還以為我為難桃姨娘。”
“妾身多謝夫人體恤，以前妾身承蒙夫人照顧，如今又得夫人庇護、疼愛，妾身定是上輩子攢了功德，得遇夫人這般好的主母。”
話兒是說得極為漂亮，于媽媽微微側目多看了桃姨娘一眼。
王婆子一家子精明有余，不承想， 一家子的心眼兒是全長在了桃姨娘身上。
當初夫人也相中她身上的聰明勁，這才把她放到二姑娘院子里。
只是——
萬萬沒有想到最后桃姨娘反而成了夫人最大的障礙。
盧氏則是聽到心里冷笑連連。
不愧是她當初選中的賤婢，聽聽這些違心的話兒，明明心里對她這個主母忌憚、提防，話兒卻是說得漂漂亮亮。
任誰聽了，都會覺著這是個懂規矩、知感恩的妾室。
“你是個聰明的，我也早瞧出來你大有造化，如今又懷了老爺的孩子，為老爺繁衍子嗣，好生照顧好自己，有什么需要告訴于媽媽。”
一直站在回話的桃姨娘再次福禮，恭順道：“是，夫人，妾身初為人母，經驗不足，日后少不了要勞煩于媽媽了。”
外頭傳來簾子打起的聲音，是分完家從祠堂回來的大老爺衛宗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