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氏連連點頭,最怕就是姮姐兒明是一番好意,結果,到頭來被歲姐兒給毀了。
并非她對自個女兒沒有信心。
實乃王公貴胄的府邸規矩大,歲姐兒昨兒夜里還同說,方嬤嬤白日里同她說了些世家規矩,嚴苛到稍有不慎,不是掌嘴就是發賣。
聽著心里都瘆得慌。
出門子長見識固然是好事,可也得能拿出手啊。
潑天的富貴突而來,荊氏又覺甚是棘手,左右為難了。
衛姮很能體會到荊氏、老夫人此時的心情。
一如前世的她,突而被圣上召見,肖夫人是連夜請了宮里的嬤嬤教她規矩,從如何行禮到如何回話,再到如何走路……從頭到腳都是有章程。
自己也是又驚又喜,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徹夜學規矩,直到天黑方小瞇一會兒。
眼前,老夫人、小嬸正是一如當時的她。
嬌唇彎起,露出淺淺的,又很是明媚的笑,“祖母、小嬸且安心,老王妃最是和善不過了,我時與丹華郡主在老王妃院里耍槍舞劍都是行的。”
還能耍槍舞槍啊。
老王妃娘娘對姮姐兒是多寬容啊。
這是把姮姐兒當成孫輩來疼了呢。
“王妃娘娘年前也回了上京,給老王妃請過安后,我們再去見過王妃娘娘。”
荊氏聽到險些把手里的絹子給揪爛,這這……
她是做不了主了。
雙眼看向老夫人,請老夫人來定奪。
老夫人到底是年長,經受過風浪,想了想,道:“姮姐兒,你是 覺著歲姐兒不會失了禮數,對嗎?”
衛姮笑著點頭,“自然,不然孫女又怎么提及呢?”
“好!那就去!祖母對歲姐兒有信心,她去了后定不會給你丟臉。”
老夫人不再猶豫點了頭,但又甚不放心多提醒一句,“話雖說如此,不過到底是王府,你還得看緊點歲姐兒。”
衛姮道:“祖母放心,孫女心里有數。”
旁邊的荊氏聽到暗里紅了眼眶。
算命的說過歲姐兒命里有貴人相助,如今看來,姮姐兒就是歲姐兒的貴人啊。
感謝的話再說下去,便顯得刻意了,離開青梧院前,荊氏握住衛姮的手,哽咽道:“姮姐兒,你的好嬸嬸和你叔叔都記下來。”
他日若有需要他們三房出力之際,三房必鼎力相助。
老夫人出了青梧院后,枯瘦的手驟地死死握住荊氏的手,一字一字地,慢慢地道:“你也是個有福的。”
“還好,還好那日你腦子清醒勸住了我,沒有被我說服,跟著我一起犯糊涂。”
說的還是回上京那日,在馬車上提到要奪侯府中饋的事兒。
萬幸!
萬幸荊氏沒有答應。
不然,哪有今日這么好機緣。
荊氏反倒沒有什么后怕。
她同老爺本就從一開始便沒有想過要奪侯府中饋,雖說當時老夫人提及,她是有一點心動,但也僅僅只是那么一瞬間。
扶住老夫人,荊氏道:“我們也是托母親的福啊,將歲姐兒養得這般好。”
上了年紀的老夫人就喜聽自個能給兒孫們帶來福氣,聽到素來嚴刻的臉上都有了深深的笑。
“合該是你們三房有福,不像大房,貪得無厭反而沒有好下場。 ”
前一句還面露慈祥,后一面臉色瞬間陰沉。
荊氏見此,轉了話兒,“母親,明兒去王府歲姐兒穿著也不能失了禮數啊,還得勞你掌眼才成。”
這可是件大事呢。
回了含章院,荊氏把歲姐兒明日要去榮王府的事兒一說,程媽媽也是險些掉淚。
她就說姑娘是個有福的啊。
這不,又因二姑娘得了好大的機緣呢。
荊氏摟著歲姐兒,柔道:“你啊以后一定要敬著你二姐姐,母親要你不管發生何事,都要堅定不移站在你二姐姐身邊……”
歲姐兒輕輕點頭,“母親,女兒會念著二姐姐待我的好。不論什么時候,只要二姐姐一句話,女兒定沖在前面,絕無二話。”
荊氏聽到心里甚是高興,“好!這才是母親的好女兒。”
沒過一會兒,碧竹來了含章院,笑盈盈的恭敬道:“三夫人,我家姑娘說夫人許是在愁六姑娘明兒去王府合該穿什么,特命打發奴婢過來說一聲。”
“郡主與姑娘同情親姐妹,不拘小節,尤愛穿紅衣,明兒六姑娘避開紅衣紅裳便成。”
程媽媽正好拿著一套紅衣裳過來,想著新歲穿紅大吉,聞言,后背驚出身冷汗。
多虧二姑娘心細啊。
不然,她就成罪人了!
有了碧竹的捎話,衣裳就好準備了。
一時間含章院里喜氣洋洋,待三老爺回來得知此事后,饒是為官的他也不禁好生高興。
到了晚膳時分, 憋氣大半天的章氏剛要挑刺今兒的魚湯不新鮮,安福居伺候老夫人的古嬤嬤來了。
“夫人,老夫人有請。”
這會子‘有請’可見不是什么好事。
手里還拿著瓷羮的章氏臉色一變,瞬間想裝病逃避。
古嬤嬤像是提前猜中章氏所想,恭敬道:“老夫人說,夫人若是身子不舒服,正好她身子也不太利爽,一道請馬姑婆瞧瞧。”
馬姑婆,行走內宅院里,傳給上了年紀的老夫人瞧身子。
和藥婆子一樣,手里啊都有些不外傳的手藝。
章氏以前是吃過馬姑婆的手段,是又驚又懼,根本不敢再裝病。
申嬤嬤一看情勢不對,想要跟過去。
腳還沒有邁出門檻, 被外頭兩個粗使婆子攔下。
古嬤嬤傳身,淡道:“申嬤嬤不必跟隨,好生為夫人守好院子。”
到了次日晨起,衛姮才知道昨兒夜里章氏一直服侍祖母,便連睡,也是睡在祖母床邊小榻。
“聽安福居里守夜丫鬟說,昨夜里老夫人一共起了四次,兩次口渴,一次更衣,一次頭痛……”
碧竹小聲地說著,“夫人是剛躺下沒一會兒,又得起來伺候老夫人,是整宿都沒有睡好。還誤了老夫人晨起打坐,老夫人很是生氣,質問夫人可是對她這個婆很不滿。”
“又說自打夫人嫁進衛家,滿打滿算最多服侍過半個月,為人媳婦嫁人十幾年,只服侍婆母不到十五,已是天底下少數。如今不過是讓她伺候一日,就處處出紕漏,可見夫人是沒有半點孝心。”
“老夫人說,夫人這般不孝,不敬婆母,她要去衙門請青天大老爺做主。可把夫人駭到不輕,趕緊認錯,還對天發誓說她沒有半點不敬老夫人的心思。”
“又是說了許多好話賠罪,老夫人才松口不去衙門,而是讓夫人繼續伺候她。 古嬤嬤還打發人去李管家,請馬姑婆傍晚時候從角門過府,給老夫人瞧病。 ”
馬姑婆都請過來,夫人接下來的日子怕不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