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姮是荊氏親自從祠堂里接出來。
申嬤嬤這老貨還想攔人,荊氏身邊的代嬤嬤皮笑肉不笑攔了人,道:“申嬤嬤你老行個方便,老夫人令我家夫人來祠堂接二姑娘去安福居請安,申嬤嬤若不信,不如隨老姐姐一并去安福居問問老夫人?”
這說話得,可謂是把申嬤嬤往火炕里推了。
她算什么東西?
說好聽一點(diǎn)是主子身邊得臉的嬤嬤。
說難聽一點(diǎn),不過是一個呼之則來,喝之則去的下人,臉面都是主子給的,主子要翻臉不認(rèn)人,那便什么玩意都不是。
申嬤嬤惶恐道:“老姐姐說的哪里話兒啊,我算什么東西啊,這不是二夫人三令五申叮囑我,務(wù)必要看管好二姑娘。”
“老姐姐,我不過是個下人,主子既有吩咐,哪敢不從啊。我與老姐姐都是替主子分憂解難,還望老姐姐體恤老妹妹啊。”
面上惶恐,心里亦是火急火燎的。
老夫人回來便來祠堂接走二姑娘,這是明晃晃的打臉二夫人啊!
又是三夫人來祠堂接人,更能看出來,三夫人是向著二姑娘了,而非幫襯著二夫人了。
完了,完了!
大爺原想著借老夫人的人,收拾二姑娘,不承想,老夫人、三夫人都向著二姑娘。
代嬤嬤聽完后,便品出一絲不同尋常了。
回了句“老妹妹擎好”便快步追上荊氏。
荊氏正拉著衛(wèi)姮說話呢。
“三年不見,姮姐兒出落得愈發(fā)好了,可見,侯府里的水確實(shí)養(yǎng)人啊,但愿以后歲姐兒能跟在姮姐兒的身后,沾沾侯府的水色、氣色,養(yǎng)養(yǎng)性子。”
明人不說暗話,荊氏率先向衛(wèi)姮表明立場。
他們?nèi)靠蓻]有大房那般的傲氣,連侯門貴女都敢搓磨。
如歲姐兒所說,她有一位侯門貴女姐姐,夢里頭都在笑呢。
衛(wèi)姮前世沒有同小嬸荊氏有過太多往來,哪怕后來她成了上京炙手可熱的寧遠(yuǎn)侯夫人,小叔一家也從未登門走親戚。
只知道小叔遠(yuǎn)在福海外放,與小嬸荊氏娘家來往甚密。
齊君瑜曾經(jīng)還在她面前打趣過,說小叔一家是入贅到了荊家。
面對荊氏突如而來的示好,衛(wèi)姮并沒有立馬接了話,不動聲色笑道:“小嬸謬贊了。”
別的話,衛(wèi)姮便不多說了。
荊氏自然明白衛(wèi)姮不信于自己。
她能理解。
三年不見的親人,在姮姐兒最難的時候不曾伸出援助之手,如今侯府起勢,三房便回上京,還有意交好,任誰見了,都覺三房有所別有居心。
別有居心,確實(shí)是有。
但他們只是背靠大樹,而非螞蟻撼樹。
不著急。
慢慢來吧。
日久見人心,總能讓姮姐兒知道三房是好的。
“姮姐兒不必謙虛,嬸嬸說的都是真心話兒。今日見著姮姐兒,方知你與我們同府中書信來往所說甚是不同。”
衛(wèi)姮眸光微微一動。
嘴角彎起少許,笑道:“日子一天天過去,人是一天天長大,自是與以往不同。”
小叔外放,與上京有書信來往,并得知她三年里的過往,實(shí)屬正常。
既是知道她的處境,卻從未有過援手,這會子又突然示好,對不住了,恕她無法接受。
并非她心胸狹隘,而是人之常情。
既當(dāng)了看客,那就一直為看客吧。
不過,到底是長輩,又親自來祠堂接她,雖為有意賣好,但既是好意,她也不會拒絕。
遂,衛(wèi)姮又笑道:“也是我的錯,一直不曾寫信問候小叔、小嬸,親戚們久未走動,生疏是難免。”
“儀弟、思弟與蘭哥兒年歲相近,又是兄弟,是該多來往才對。六姑娘在是家中老幺,如今又在侯府,短了什么,缺了什么,盡管同我說。”
荊氏是聽出來了,姮姐兒是與家中長輩離心,但不會阻止蘭哥兒與家中兄弟、姐妹交好。
然,蘭哥兒是姮姐兒嫡親的弟弟,嫡姐是什么個意思,當(dāng)?shù)艿艿碾y不成還逆著嫡姐來不成?
姮姐兒是什么意思,蘭哥兒自然是一樣。
荊氏知道此事為難了。
說來也怪他們夫妻倆,為明哲保身,拿著二嫂當(dāng)年給的銀子,便徹底不再侯府里的事務(wù)。
哪怕明明知道姮姐兒、蘭哥兒在大嫂手里的日子不好過,他們所思、所想良多,總想著二嫂與大嫂關(guān)系甚好,他們夫妻倆貿(mào)然出面,反而招人嫌,不如裝聾作啞了。
唉。
說到底,是他們做長輩從一開始便錯了。
荊氏沒有訴說自己的不易與苦處, 順著衛(wèi)姮的話兒,笑道:“好,嬸嬸有姮姐兒這句話便夠了。”
長輩不易,小孩就輕易了嗎?
長輩都不曾體諒和愛護(hù)失去父親的小孩,如今又憑什么讓小孩來體諒長輩呢?
衛(wèi)姮回以微笑。
待路過一處結(jié)了冰,不曾及時清理的石階時,衛(wèi)姮虛虛攙扶了荊氏,“地面結(jié)冰,嬸嬸當(dāng)盡腳下。”
“姮姐兒也當(dāng)心些,莫摔了。”
荊氏收到了衛(wèi)姮的善意,心頭總算是松口氣。
沒有拒三房于千里之外,已是姮姐兒的大度了。
眼看要進(jìn)了門子,荊氏方輕聲問蘭哥兒何時從書院回來。
蘭哥兒去了應(yīng)天府,衛(wèi)氏一族除了衛(wèi)宗源夫妻知曉外,再無人知曉。
此時荊氏詢問,衛(wèi)姮也沒有打算如實(shí)道出,而是笑道:“蘭哥兒前兩年都不曾回府,今年只怕亦是如此。”
聽到荊氏眼簾狠狠一跳。
大嫂竟狠心到這般地步?
連獻(xiàn)歲不許蘭哥兒回府?
不可能啊。
她同夫妻接到的上京書信,只說姮姐兒、蘭哥兒逢年過節(jié),只喜窩于家中,不喜與人見面、往來啊。
壓著心驚,荊氏連忙詢問,“你母親難道不曾讓蘭哥兒回府嗎?”
衛(wèi)姮淡淡一笑,“母親這些年一直在莊子里,素不管這些小事,府中一切大小事務(wù),皆由大夫人做主。我與蘭哥兒年幼,不敢不從長輩。”
怎么會這樣。
荊氏面露慚色,“我與你小叔接到的書信,只知你與蘭哥兒性子孤僻,不喜與人來往,便是族人來訪,也是拒絕見面。”
這話,有點(diǎn)意思。
難道三房以前沒有安插眼目在侯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