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而來的謝氏自然也聽到了。
自家姐妹摔出馬車,音姐兒卻還能氣定神閑坐在車輿內說話兒。
真要有心道歉,也不著急這會子的功夫。
以為知禮,實則裝過頭,更可見其品行惡劣。
謝氏擔憂怡姐兒出事,面沉如水的她讓衛姮去攙扶怡姐兒。
摔下馬車可不是小事!
別摔斷了骨頭。
衛姮壓著眼里的冷意,往車輿內看了一眼,彎下腰,去攙扶怡姐兒。
一直在后面護送的衛文濯策馬過來,亦被眼前一幕震驚到。
急忙翻身下馬,與衛姮一道攙扶怡姐兒,“發生何事了?五妹妹怎的摔出馬車。”
伸出來的手剛要碰到怡姐兒,被衛姮攔了回去。
淡道:“到底發生何事,兄長不妨去問問音姐兒、姝姐兒吧,這邊怡姐兒有我照顧。”
怡姐兒本就害怕見到衛文濯,如今又受驚,更不能讓衛文濯出現在怡姐兒面前。
衛文濯收回手,“好,有勞姮妹妹了。”
他得趕緊問問音姐兒到底怎么回事才成,才免又招來七伯母的不喜。
怡姐兒還在努力著,試圖把包袱從車轱轆下面扯出來的。
見到衛姮靠近,怡姐兒抬頭,聲音嘶啞道:“姮姐姐,包袱……衣裳、鞋襪臟了,都臟了。”
衛姮這才發現車轱轆下碾著的包袱。
以為是怡姐兒自個的衣裳、鞋襪。
柔道:“臟了沒事,回頭置辦幾件新衣裳便成。來,我們先起來。”
怡姐兒不僅摔到一身泥濘,就連手掌、小臉都摔出血,需得趕緊看看骨頭可有受傷才成。
怡姐兒聲音里染了哭腔,“是姨娘給姮姐姐繡的衣裳,都怪我無用,沒有看好,是我沒用……”
那是姨娘一針一線繡出來的,是要感謝姮姐姐暗里對她們的照顧。
現在,都臟了。
原來是趙姨娘、怡姐兒的心意。
衛姮素來珍惜他人的好, 便道:“沒關系,臟了也不礙事,回頭洗一洗照樣能穿。”
“如今要緊的是你才對。來,試著走兩步,讓我瞧瞧可有摔傷骨頭。”
衛姮擔心怡姐兒摔斷骨頭。
怡姐兒對衛姮向來乖順,又見衛姮格外緊張自己,生怕給別人帶來麻煩的她乖乖起了身。
“對不起姮姐姐,又給你添麻煩了。”
“你是我妹妹,說什么添麻煩呢?腿可有那兒痛?”
笑著回應的衛姮小心翼翼攙扶著怡姐兒。
同時,細細觀察怡姐兒的臉色, 但凡神情不對,她便立馬讓怡姐兒停下。
隨著衛姮的安慰,怡姐兒心里也漸漸踏實了不少。
她抹去嘴角邊的泥濘,明明心里頭余悸未散,怕衛姮擔憂的她露出笑著寬慰道:
“二姐姐,我沒事呢。”
不就是摔跤嘛。
她皮糙肉厚,不打緊。
衛姮壓緊嘴角,“別說話,好好走路,哪兒疼一定要告訴我。傷了骨頭,輕則致殘,重則死亡。”
“想想心疼你的姨娘,她還盼著你平安回家。”
趙姨娘是怡姐兒的軟肋,是她心里的牽掛。
面對衛姮的關心,一直讓自己堅強的怡姐兒再也忍不住,淚水無聲無息地流出來。
“姮姐姐,我疼……”
不受寵的姑娘,連哭都悄無聲息,生怕驚擾別人、麻煩別人。
衛姮用絹子輕地擦拭怡姐兒臉上的淚水,柔道:“哪兒疼?告訴我。別怕,好好說出來。”
晚到一步的碧竹飛快走過來,自右邊扶住怡姐兒。
她和海嬤嬤共乘最后一駕馬車,還不知發生了何事。
但瞧著怡姐兒滿身泥濘,再看到車把式跪在七夫人面前,也能猜到應是五姑娘從車輿里摔了出來。
“姑娘,五姑娘身上臟了,奴婢扶五姑娘回車輿換件干凈衣裳吧。”
怡姐兒又有些不安了,“碧竹姐姐,不用麻煩,衣裳里頭沒有臟,我,我回去后再換也不遲。”
碧竹也是知道怡姐兒的性子。
佯裝嘆氣道:“好姑娘,你若不換衣裳,姑娘可就要責罰奴婢無用了,還請五姑娘疼疼奴婢,讓奴婢伺候你更衣吧。”
怡姐兒最怕因為自己而連累別人。
哪里敢再推辭,乖乖隨著碧竹去馬車里換衣裳。
落后一步的衛姮盯緊著怡姐兒一深一淺的走路,直到上了馬車,見怡姐兒神情并無異樣,方稍稍放心少許。
路邊,面沉如水的謝氏詢問車把式,“怎么回事?好好的,姑娘怎么從馬車里摔出來了?”
嚇到后背直冒汗的車把式跪地,惶恐回話, “夫人,小的也不知曉五姑娘怎么從車輿里摔了出來。”
隱隱約約的,他只聽到車輿里的姑娘們似乎爭吵了幾句。
旁的,他是真的一概不知。
可他一個下人,哪能說主家姑娘的不好呢。
車把式選擇沉默。
站在旁邊的衛文濯溫聲道:“伯母,不如交給侄兒來處理吧。”
眼皮子底下的事,謝氏怎會交給衛文濯處理呢?
里頭,衣冠整理好的衛妙音撩起車簾,下了馬車。
朝謝氏福了禮,又見過衛文濯,爾后捂著心口處一臉后悔道:“七伯母,兄長,此事不怪車把式,是怡姐兒瞌睡,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夢,自個突然間將包袱扔出馬車。”
“驚醒后又慌里慌張想去撿包袱,全然忘了自個還在馬車里……”
微地一頓,衛妙音拿著絹子假裝拭淚,“也怪我愚蠢,沒在及時拉住怡姐兒,害她摔出馬車,是我沒有照顧好妹妹, 還請伯母責罰。”
趕著認錯,趕著請罰,神色亦是慌亂無措,瞧著,似乎還真是怡姐兒自個不留神摔出馬車。
衛文濯暗暗松口氣。
還好。
不是個蠢的。
知道息事寧人。
遂,沉聲斥道:“音姐兒,你是姐姐,理當照顧好妹妹!今日幸好怡姐兒并無大礙,不然,定要好生重罰你!”
謝氏卻并不相信此事如音姐兒所說這般簡單。
大房的音姐兒是什么樣的性子,她多少是知道些。
欺負怡姐兒時常有之,稍有不順時對怡姐兒更是非打責罵。
淡淡看了眼衛妙音,謝氏把視線落到車輿里。
里頭,四姑娘姝姐兒還坐著不曾下來。
倒是個沉得住氣。
謝氏也不欲冒著寒風,站在外頭斷是非官司,淡道:“外頭冷,姑娘家不禁寒,先回車輿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