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藥浴比前面幾次稍長了些。
以往兩個時辰內可以結束,此次則用了三個時辰。
換上干凈的衣裳,全身乏力的夏元宸靜靜躺在床上,寒眸微闔的他唯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腔,告訴眾人,他又活過來了。
衛姮的手指還搭在他的手腕,眉頭突而輕地挑了挑,鎖在眼底里凝重剎那間,化為喜色。
寒氣入心腑,哪怕及時施針逼出來,按理來說多少會加重三爺的病情才對。
可三爺此時的脈相,竟更為沉穩、有力!
“七護衛,煩請將三爺吐出來的血塊端來。”
她要看看施針解毒時,三爺吐出來的血塊可有變化。
適才因他受了風寒,又加毒發暈厥,饒是她早有準備心里依舊慌了,沒有及時觀看他吐出來的血塊是何模樣了。
血七連忙把盛著血塊的木盆端過來。
衛姮舉著燈火,細細凝看。
吐出來的血塊乍地一看,與原先無堪差別。
面罩白霜乃寒毒。
血凝成黑乃熱毒。
可真細細一看,血塊里有數道鮮艷血色!
用銀針將血塊挑開,里頭裹著的是在燈光里還泛著光澤的鮮艷血塊!
衛姮直到現在,臉上才露出了喜色。
對了!
宴神醫留給她的手扎!
衛姮壓著驚喜,飛快爬上床……
血七:“……”
雙眼微地大瞪大少許,看著剛才還在拿銀針挑血塊的衛姮身手靈活到跟宮里娘娘手里養著的貓兒,手腳并上了床……
身子從王爺身上跨過去,從床榻角落里翻出一個系緊的包袱,解開,拿出一本他在宴少爺手里見過的手札。
衛姮把手札打開,里頭是宴少爺寫下的密密麻麻的囑咐。
其中就有記:毒解過半以上,血外黑內艷,再著以良方溫養,佐藥浴,可全痊愈。
也就是說,凌王身上奇毒可解的成數又大了!
明亮的黑眸望著血七,衛姮一字一字地,慢慢地道:“七護衛,王爺奇毒已解過半!”
原先,只是克制加適當的解毒。
而這一次,因禍得福竟把一直堵在心脈里的寒毒給逼了出來。
血七聞言,半晌都沒有回過神。
他適才聽到什么了?
衛姑娘說王爺身上的奇毒解了過半?
這是真的?
“當……真?”
頂天地立的暗衛連聲音都顫著,生怕只是一場夢,聽到的只是夢里的一句話。
衛姮點頭,揚著明媚的笑,“千真萬確!另,王爺洪福齊天,已破僅一年壽數!”
房間里,寂靜無聲。
守在暗處沒有動的暗衛死死握緊佩劍,眼眶已是赤紅。
王爺洪福齊天,一年壽數已破!
從此,他們不必再擔心王爺只能活一年,不用再擔心宴少爺的解毒還沒有尋到,王爺便永遠離開他們。
王爺,真正有救了!
眼里噙了淚水的血七雙膝“撲通”跪地,朝著衛姮重重一個磕頭。
“誒……哎喲……”
趴在床榻角落里的衛姮見血七跪下,趕緊過來扶人,一時給忘了自己身在何處,抬腳正好絆在夏元宸身上,都沒有給她挽救的機會,整個人栽到了夏元宸身上。
栽的位置不太好。
腦門正好磕在夏元宸緊實的小腹處。
本就有轉醒跡象的夏元宸就被她腦門這么一砸,人就醒了。
身為軍中人向來警覺,稍微一點風吹草動便能立馬驚醒,哪怕是解毒中痛到暈厥,這會兒子被砸醒的他,鳳眼睜開那一瞬間,眸光清寒,不見一絲混沌。
意識到有什么東西砸在自己小腹,夏元宸第一反應脫口厲喝一聲,“放肆……”
等視線往下,雙手準備把那“東西”推開時,瞳孔狠狠一緊。
這——
衛二……
她她她……
她趴在他小腹處做什么?
她她……
“衛二……”
因病而面色淡白的凌王殿下是霎時整張臉都發燙。
泛起了極為好看的緋色,若非眉眼還虛弱,就瞧著那有緋色氳氤的俊顏,那是比正常人還要康健。
衛姮聽著熟悉的低啞聲從上方傳來,整個人也僵住了。
緩緩抬頭,側看,看向目光一瞬不瞬,隱有灼灼熱意的凌王,衛姮咽了咽嗓子眼,艱難道:“三爺,我說剛才是一個意外,你信嗎?”
頭雖然抬起來了,但她伸直的雙手橫過他身子,頗具分量壓在他身上。
“我信,你先……你先起來再說,可好?”
更換的衣裳也是單薄的中衣,也不知道身子冷的緣故,她的氣息一吐一納間他的小腹處都能感覺到。
是他想忽視,也無法忽視的感覺,像羽毛輕輕掠過,帶來的陣陣酥粟直往他腦門竄來。
身子里流著的血液似乎也開始躁動起來,他竟然又感覺到了熱意。
衛姮也是難得羞澀,聞言,面紅耳赤從他身上爬起,乖乖坐在床榻里頭,聲音嗡嗡再解釋,“真是意外,七護衛突然給我下跪磕頭,我想去扶他,沒想一時驚喜忘了自個在床上……”
啊!
對了!
三爺醒來,必須得讓他知道自己奇毒已解大半,性命暫且無憂才成。
衛姮立馬拿起公孫宴的手扎,坐到凌王身邊,把打開的手扎舉在凌王的視線上方,好讓他看得更為清楚。
“三爺,請看……”
從未被女子爬過床的夏元宸,此時又被衛姮一系列的舉止看到腦子都一沉一沉的,神志都不太清醒起來。
連她說了什么,夏元宸也沒有聽清楚。
只覺自己全身籠罩在清幽的女子氣息里,呼呼間,不僅有她的氣息,更有她暖暖的體熱。
使他如同喝了酒般,暈乎得緊。
“……性命無憂了,宴神醫一時半會沒有找到,你也有足夠的時日等到他……”
女郎清脆的嗓音婉婉入耳,他好像聽清楚了,又好像沒有聽清楚。
不行。
他得緩一緩。
他得好好冷靜冷靜才成。
剛醒的凌王殿下再度閉上雙眼,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三爺……三爺……”
沒有得到回應的衛姮以為好不容易救活的人又暈過去了,連忙把手扎丟一邊,抓過他的手,盤膝坐在床上為他診脈。
脈象怎么有些急了?
不對。
雖急,但仍舊沉穩有力。
再有,暈厥之人不該有如此急跳的脈象才對。
難道三爺是裝暈?
高興到裝暈?
如此習性,實乃異于常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