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瓏是想一并跟隨過去,見識見識衛姮如何給人看診、治病。
明遠庭卻瞧出過來請衛姮過去的護衛非同一般,對方只請了衛姮過去,小妹若貿然同行,恐會給衛姮招來麻煩。
遂,明遠庭沉道:“明瓏,不得無禮。衛小姐有正事需辦,你去做什?”
過去說不定只會添亂。
想到自家小妹喜歡東問問,西問問的性子,明遠庭默默在心里補充一句。
之所以沒有說出來,是給小妹留點顏面。
明瓏心里有怵自家大哥。
每天板冷著面,哪怕是見了父親、母親,也是神色冷冷,跟冷面閻王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家里的祖宗。
就連父親私下與母親說,每每他見了大哥,總有一種他是犯人的錯覺。
如今大哥發的話,她那點好奇心瞬間沒了。
噘著嘴,悶悶道:“不去就不去嘛,兄長你兇什么。”
他這叫兇?
明遠庭緩緩臉色,“明瓏,你忘了嗎,衛小姐還會回客棧。”
啊。
對呀。
她還真忘了。
小姑娘一掃不能跟隨的遺憾,笑盈盈地對衛姮道:“衛姐姐,那我回客棧等你啊。”
說著,又拿起手里的輕騎弓,“我回客棧練箭,定不給衛姐姐抹黑。”
她可是衛姐姐的徒弟呢。
師傅那么厲害,徒弟可不能差啊。
很快,衛姮便隨血七離開。
她心里也惦記著三爺的病情,連腳程都不由自主加快許多。
明瓏看著衛姮走快的背景,水靈靈的眼眸微彎少許。
衛姐姐還真是與眾不同。
和她所見的每一位貴女都不一樣。
不拘小節也就罷了,更有一顆能包容她世道難容,會被老夫子們唾棄的念頭。
譬如:她想和威遠侯退婚。
她曾與杜姐姐、張姐姐私下亦悄悄說過,可她們并沒有把她的心里話當真。
還認真地勸她道:“ 明瓏,婚姻非兒戲,兩姓聯姻乃大事,切不可將‘退親’兩字隨意宣之于口。”
她們是把婚姻當成兩家的事,由不得自身做主。
只有衛姐姐,她沒有勸她不要退親。
更沒有說她的念頭不好。
衛姐姐會慣著她,卻不會一味縱容,亦師亦友當如衛姐姐。
“兄長,你爭氣一點,把衛姐姐娶回家吧。”
視線一直追隨衛姮的明瓏幽怨說著,“你若能娶到衛姐姐,上不會有婆媳爭吵,下不會有姑嫂不和,內宅祥和,兄長只需一心在外頭給衛姐姐掙銀子、掙誥命,多好啊。”
“哎喲——兄長,你做什敲我?”
腦袋被羽箭輕敲了下的明瓏捂著頭,一臉不快盯著明遠庭。
明遠庭皺著眉頭,肅道:“此言與我說說便可,切不可在外頭宣揚,以免敗壞衛小姐清譽。”
明瓏不甚優雅地朝兄長翻了個白眼,“知道,知道,我又不是愚人,怎么可能會亂說。”
“我只是提醒兄長,你已二十,該娶親了。衛姐姐多好的人,你娶了衛姐姐,是兄長前三世積了善德。”
誰家親妹會操心兄長的婚姻大事啊,也就是她明瓏了。
明遠庭冷了臉,“還在胡言亂語!”
哪有一次見面,便想到要娶人回家?
“好好好,我不說。”
明瓏見兄長冷下臉, 不敢再造次,拿起弓箭趕緊離開。
哼!
此時不努力,回頭想娶衛姐姐,那也要看衛姐姐樂不樂意嫁你呢。
明遠庭望著小妹一蹦一跳的身影,很是無奈地失笑一下。
自高祖父起,家中對姑娘們的管束不甚嚴,只要明家的姑娘沒有殺人放火,以權壓人,肆意欺人,長輩們都是由著她們。
于是,便有了敢罵圣上的云瀾姑奶奶。
也養出來想一出,是一出的嫡妹明瓏。
還好,目前為止家里的姑娘們都沒有惹出禍事,便是嫁了人,亦是治家有方,頗有賢名。
母親和明瓏為何會甚是喜歡衛小姐,也是因為衛小姐的性子與明家的姑娘有些類同。
嗯,確實也讓人印象深刻,難以忘懷。
小妹與衛小姐玩一處,身為兄長的他亦相當放心。
至于娶她——
走到鞠室的明遠庭彎腰拾起衛姮箭出去的三支羽箭,腦海里便掠過她射箭時,生出血戾殺氣的黑眸,心口微微一悸。
不可否認,那時的衛小姐讓他瞬間呼吸一窒。
他從未見過一位貴女,會有如此眼神。
有雷霆萬鈞的殺氣,亦有不動如山的沉穩。
娶她,的確三生有幸。
可是,如此奪目如陽的姑娘,是尋常人能抱入懷的嗎?
走到她面前都會自慚形穢,豈敢生出旁的心思。
三支羽箭撿起,明遠庭小心翼翼拭過沾在上頭的雜草,再抬眼望著早不見衛姮身影的方向, 剛毅的眼里有光微微涌起。
……
衛姮此時已站在夏元宸所乘的車輿外頭。
“三爺,衛姑娘已到。”
血七恭敬回話后,衛姮才開口,“姮,見過三爺。”
語氣比之前客氣了很多。
也多了一絲疏離。
夏元宸修眉不可著微地一皺,一直漫在眼里的淡笑退去。
他感覺到衛姮的疏離了。
是因為,他打斷她與明府兒郎的射箭,惹她不快了?
“上來。”
車輿內,男子的聲音有些沉冷,像是有些生氣。
衛姮朝血七看了眼,用眼神問他, “三爺心情不好?”
抱劍的血七面無表情,“……”
是有些不太好。
吃味了。
沒有得到血七提醒的衛姮干脆開了口,很輕很輕地問,“三爺怎么了?”
血七后背冒出薄薄汗水。
衛姑娘,三爺聽力驚人,你聲兒再小,他也聽到了。
為了不讓三爺的醋火燒到自個身上,血七選擇點頭,回答衛姮前一個詢問。
衛姮懂了。
心情確實不好。
“衛二。”
坐在車輿內的男人氣息又沉了少許,傾身,一只手探出車簾,“上來。”
衛姮握住男子修長有力的手,邁腳蹬上車輿。
車內,放了冰塊,與外頭的炙熱形成極大反差。
冷氣撲面而來,頓讓衛姮涼爽不少。
更涼爽的是三爺的眼神。
金尊玉貴的男子,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表情淡淡的,眼神冷冷的,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從他冷冷的眼神里,她還瞅出一絲幽怨。
像極了獨守空房,等著在外頭花天酒地的負心人回家。
衛姮:“……”
定是她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