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交心,以衛云幽自認為衛姮不堪為高門大戶的主母而告終。
回到瑯華院后,她又細細思量衛姮所言后,也琢磨出衛姮所言并無道理。
她,確實沒有什么底氣。
如今所有的底氣,不過都是花架子,經不住推敲。
其實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以自家門楣,能寧遠侯府已是天大的喜事。
心里雖然很清楚,卻又不甘心啊。
她才情、樣貌便是在平章侯家姑娘面前,也是略勝一籌。
今日,要不是駱姑娘讓她低調行事,讓她一籌,圣上所賜的玉如意又怎么落入駱姑娘手里呢?
云音娘子那邊,她輸給了師承大家的孟家姑娘。
是她技不如人,不得不服輸。
別的人,什么敏成郡主、丹華郡主就更比不過她了。
樣樣出色的她,只輸在了家世。
可轉念一樣,真正有本事的兒郎,還需要靠岳家嗎?
有本事、有志氣的兒郎,憑自己所能照樣能奔個好前程,封妻蔭子,光耀門楣。
“姮姐兒沒有說錯,可我總是不甘心,再等等吧……如能尋到好兒郎,我必不再抓著齊君瑜不放心……”
衛云幽跪在了佛祖面前,虔誠叩道:“求佛祖保佑,讓我能得遇良人。”
丫鬟素茜見此,雖不知自家姑娘為何突然要跪拜佛祖,也一并跟著跪下,又跟著虔誠磕了三個響頭后,才攙扶起大姑娘。
“姑娘,夫人晌午有事出趟門子,打發了于媽媽來了院里,說夫人最快明兒才回府。”
衛云幽不禁微微蹙眉,“母親可有說她去哪里了?”
“于媽媽沒有說,奴婢們也不敢問。”
素茜低聲說著,攙扶衛云幽上了臨窗的炕上坐好后,她往支窗外頭看了一眼,聲音更輕了,“紫槿見于媽媽臉色不好,待夫人和于媽媽出了府后,悄悄去了杜微院打聽了一耳。”
“說是夫人摔了一個茶盞,罵了一聲老不羞,這才決定要出門子。”
至于誰罵是老不羞,那就不得而知了。
難怪肖夫人尋上門,母親都沒有露面。
很快,衛云幽眉心蹙更緊了,“父親呢?可在府里?”
素茜道:“老爺有同僚設夜宴,怕還要晚些時候才能回府。”
衛云幽心里稍定了些。
只要不是罵父親便好。
如今家里是再也經不起一點風浪了,尤其是她剛結交了駱令月,正是需要借著駱令月這股風,送她一段青云路的關鍵時刻。
父親與兄長再出點什么事,她好不容易掙出來的路子,又會被堵死。
正想著,紫槿匆匆進屋,“姑娘,大爺房里的胭脂突然身子不適,這會子需要打發人去尋大夫。夫人、老爺都不在,打發了小丫鬟求到姑娘院里來了。”
“不過是個通房丫鬟,哪里來的臉面還想請大夫過府給她瞧病?”素茜直接呸了一聲,“還打發人求到姑娘跟前,當真自己是主子不成?”
衛云幽自是不愿插手兄長院里的事。
胭脂害了兄長,也害了她是,鬧到家宅不寧的害人精,合該早早處死才對。
淡道:“回了小丫鬟,就說內宅后院里的事,我做不了主,如今入了夜,也不好請外男入府,等母親回來再說。”
剛說完,外頭傳來小丫鬟的哭救聲,“大姑娘,求求您發發善心,請大夫過府給胭脂姑娘瞧瞧吧。”
“胭脂姑娘說,她怕是懷了大爺的骨肉,如有個什么好歹,她也不活了,一根繩子勒死府邸大門前了事。”
胭脂懷了衛文濯的骨肉?
消息傳到青梧院,衛姮第一反應是:此事必有詐。
“大夫診了脈,說是月份淺,還說不準。再過個十日八日的,便能診出是否真有身孕。”初春拿了梳篦給衛姮梳順剛晾干的長發,“大姑娘當時也在,趕緊打發了吳管家去尋大爺。”
“也不知道能不能尋著大爺趕回府里。”
衛姮沉默幾許,問道:“請的是哪家的大夫?”
初春道:“榮濟堂的劉大夫,平素夫人有個不適也是請的劉大夫。胭脂卻是一口咬定她懷了身孕,還說小日子已推遲了八日之久。”
若按推遲小日子來算,那確實有可能有身孕了。
可胭脂她是暗娼出身!
暗娼為了接客多賺銀子,都是長久吃一些不孕的臟藥,日子久了傷了根基,想要再孕,幾乎難于登天。
那何況,胭脂這等見不得人的出身,最重出身的盧氏會讓她懷上身孕呢?
根本不會!
哪怕胭脂沒有吃不孕的臟藥,盧氏也會想盡辦法,斷了胭脂的子嗣緣。
胭脂有孕,十有八九是假。
碧竹則笑道:“讓一個暗娼生下大爺的庶長子,大夫人這輩子都休想舒心了。”
這話是沒有說錯。
衛姮笑道:“有沒有身孕,十日后見分曉。”
頭發已梳順,衛姮輕地打了一個哈欠,趿著軟鞋進了暖閣內,忙碌了一天,有些犯困了。
“都忙了一天,今晚就不怕值夜,都歇息去吧。”
上了榻,衛姮也不用碧竹、初春輪流打扇,把窗子支起,再置一個冰鑒,屋里涼涼爽爽很是舒服。
初春、碧竹沒有堅持,委膝行了禮便告退。
回到耳房后,碧竹便說了今日衛姮對衛云幽所說的那番話,“…… 我當時聽著都急了,好端端的,姑娘怎么還提醒大姑娘不要錯過寧遠侯府這段姻緣呢?”
“大姑娘以前處處暗里貶低姑娘,給姑娘使完絆子,還假裝無辜,哼,我心眼小,巴不得大姑娘低嫁,最好嫁到小門小戶里,一輩子都要看姑娘臉色過日子。”
當時的碧竹確實是急了。
不過,她想到姑娘如今辦事都是有章程了,遂,再著急也是默默聽著,沒有插嘴。
本來姑娘說話,也輪不到她一個奴婢插嘴。
初春聽完后,手指輕地點了點碧竹的額心,“虧得你忍住沒有說,不然,姑娘又該被你氣到了。”
“你啊,只需要記住,咱們姑娘不再是以前被大房欺負的姑娘,姑娘說什么,做什么,都是有章程的。”
碧竹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知道了,知道了,你別在我面前念經了。”
打了一個哈欠,碧竹閉上雙眼,呢喃,“睡了,今日可真累。也不知道明姑娘的臉消腫沒有?”
初春也打了一個哈欠,眼皮子越發沉重的她含著聲回答,“消不了腫,還得后日才行。”
夜蟲聲聲,彎月悄然升起,夜已黑,正是酣睡的好時候。
坐在昌王府的盧氏卻沒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