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氏是等著明夫人說完,才拉了衛姮的手,笑道:“多虧有你,明丫頭才平安無事。伯母瞧你和明丫頭能耍一處,以后多多走動,別再像以前那般悶在府里。”
“須知,悶在府里太久,外頭還以為你天性不愛串門子,什么好話,壞話由著一些人四處壞說了。”
這是在點衛云幽之前對敏成縣主說的那些話了。
明夫人倒是不知道里頭發生了什么,但瓏姐兒同衛家的姑娘確實能玩一處,她也是很高興的。
“是啊,我家就這么一個姑娘,衛小姐若能時常來我家玩,那我可太高興了。”
明夫人說完,那邊張家姑娘、杜五姑娘、杜七姑娘都吃醋了。
全圍過來,你一句我一句地道:“夫人,我呢?我來找瓏妹妹玩耍,你不高興嗎?”
“還有我啊,夫人見了我,不高興嗎?”
“哎,有了衛姑娘這一位新姐姐,我們這些舊姐姐啊,都得靠邊站了啦。”
明夫人瞬間淹沒在姑娘們的吃味里,不過姑娘們越如此,她就越高興。
一個二個地哄著,“我都高興,回頭我再給你們每人留一間屋子,你們若想住都成。張姑娘喜歡蘭花,七姑娘喜歡荷色、五姑娘喜歡芍藥,我啊,全按你們喜歡的樣式來布置。”
好一番哄著,才哄到姑娘們眉開眼笑。
又紛紛問衛姮喜歡,衛姮努力想了想自己喜歡什么雅致的。
發現她喜歡的還是—— 銀子。
但這會子說出來可不好了。
便笑道:“我喜歡醫書。”
“那我給你搞一間全是醫書的屋子,回頭姑娘有個不舒服,直接來找你。”明夫人是全應下了,臉上的笑更沒有停過。
說到醫書,老王妃朝衛姮招招手,慈祥道:“姮姐兒,來。過來幫我瞧瞧,適才走幾步路,胸口悶得難受,也不知道是哪兒出了毛病……”
園里剛才還嘲笑衛姮行的三教九流的貴女們,這會子全緘默了。
包括敏成縣主。
臉色隱隱青一陣,白一陣,好不精彩。
接著,又聽到杜老夫人道:“來,姮丫頭,你也給我這個老婆子瞧瞧,最近我啊這日夜夢多,總睡不踏實……聽針灸有用,不如你替我扎幾針試試?”
都是在給衛姮撐腰呢。
衛姮心里很清楚,亦十分感激。
羅氏輕地拍了拍衛姮的手,柔道:“去吧,回頭再題字作詩也不遲。”
于是,雖的貴女們都專心致志題字作詩,衛姮則給兩位老祖宗把脈看診。
衛云幽看了眼被老王妃、杜老夫人看重的衛姮,百般滋味涌上心頭。
風水輪流轉,以前出門都是她深得老一輩的喜歡, 如何呢,成了衛姮。
以前,是她身邊全是貴女圍繞,而今卻成了衛姮。
沒關系,衛云幽。
只要此次能拔得關頭籌,她照樣可以重新奪回屬于自己的光芒。
斂了心神,開始落筆。
剛落筆幾字,倏地,有人湊近。
“你這字……”
駱令月望著那寫得極好的箋花小楷, 輕咬了下唇。
再看衛云幽的眼神,便有了微微變化,“衛大小姐的字寫得這般好,可是請了哪一位名家?”
衛云幽是最會察言觀色,眸光從駱令月臉上劃過,手,不禁握緊了狼毫。
“并非名家,不過是一位秀才出身的夫子,跟著他習了幾年在字,入不得駱小姐的眼。”慢慢松開了筆,衛云幽又柔聲道:“可是,我這字有些不妥?”
駱令月笑了笑,答非所問,“云幽可有隨家中長輩進出過禁庭?”
她這是何意?
衛云幽微微垂眸,端莊間,又適當流出一絲慎微,道:“又讓駱小姐見笑了,云幽身份低微,父親雖在朝為官,卻是一年難得見圣顏,云幽就更不用說了,至今不曾進出過禁庭。”
“ 從不曾進出過禁庭啊……”駱令月若有所思一會,笑道:“云幽,不如我與你做個交易吧。”
衛云幽停筆,抬了眸,眸波平靜,從容且淡然,“駱小姐說請。”
這般平靜,難不成猜到她要說什么了?
駱令月沉吟一會,便道:“你如今的處境十分艱難,因兄長一事,又有老昌王的身影,你連議親很是困難,我可以把你引薦到貴妃娘娘面前……”
“不過,前提是……”
纖細白嫩的手指點了點詩與字,“你需要藏拙。”
衛云幽其實早給了答案。
她,沒得選擇。
只能答應。
面上還是思索了會兒,苦笑道:“駱小姐,我知道了,我無意與星月爭光輝,便是不藏拙,也是贏不了在場諸位貴女,更贏不了駱小姐你。”
聰明說話就是好聽。
把顏面顧全得很是周到。
駱令月見對方如此識大體,還不動聲色抬高了自個,心下很是滿意。
臉上的笑也深了許多,“你我同歲,我又與你一見如故,以后你喚我令月,我喚你云幽,不必那般疏離、客套。”
“是,令月。”
衛云幽從善如流,抿嘴一笑間,皆是溫婉、柔和。
待她再次執筆時,一滴墨暈到了紙上,一墨毀所有,換了筆再落筆時,便只有形而未有骨的,稍稍能看過去的箋花小楷了。
那廂,衛姮隨羅氏、明夫人一起送了老王妃、杜老夫人出園子。
羅氏稍放慢了腳步,輕聲提醒衛姮,“圣上有意為諸皇子選妃,你,無依無靠,卻又是侯門嫡女,一旦出彩必定會被圣上留意。”
“姮姐兒,皇室雖好,卻非你福地,最好藏拙。”
衛姮沒想到圣上竟然還有這一層意思。
雖知道她嫁入皇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世事無常,小心謹慎為好。
“好,我明白了,本來題字作詩不是我的擅長。適才又提前同各諸姑娘們說了,我不擅此道,也不是藏拙,而是實力本就不夠。”
羅氏笑著搖頭,“你賀伯父見過你開方子時所寫的字,說是極好。乃自成一派,隱有肅殺之氣。”
“他還說,那字你是收斂了寫,并非真正筆功。姑娘家,能練出一筆有殺氣的字,不容易。可見……”
說到這兒,羅氏眼里全是心疼了,“可見,你回京三年受盡了委屈,才將那滿腔的憤懣,全落到了字里。”
“有的人練字練的是修身養性,也有的人練字,練的是宣泄心中所想。姮姐兒,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