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不是紅珊瑚還不還的事了。
盧氏按住眼里的陰霾,半是抱怨半是恫嚇,“姮姐兒你不必在這里同長輩吵架,還是先打發了官差,別把家事鬧大。”
“ 下人出事,身為主家小姐的你,臉上一樣無光。你母親知道后,也一定會責怪你。”
衛姮哂笑。
還想抬出母親章氏嚇唬自己?
自個要真在意母親章氏的目光,又怎么會收拾畢媽媽呢。
淡道:“怎么會,您是當家主母,下人監守自盜,還幫著您盜竊各府送給二房的賀禮,給您補貼家用,這事兒傳出去,臉上無光是您才對。”
衛宗源聞言,對衛宗耀笑道:“十一族弟,你這位夫人倒是挺會嚴以待人,寬厚待己。讓為兄我,長見識了。”
領口都被汗水泅濕的衛宗濯尷尬到以袖掩面了,“七哥,是族弟管教不嚴,讓您見笑了。回頭,回頭我定會讓盧氏好生學學婦言、婦德……”
為了個珠釵,能把婆子趕出去。
如今管庫房的婆子監守自盜,她怎么有臉出來求情。
畢媽媽這邊已經抽到雙頰都青腫了,沒有謝氏發令,行刑的粗使婆子可不能停下來,繼續掄起手,一掌接一掌地抽。
外頭,傳來一名男子驚恐地掙扎聲,“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我母親可是二夫人身邊的管事媽媽,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
是畢媽媽那整日賭博,又愛眠花宿柳的孽子。
提他上來的人是李叔。
揪著他領口,如揪一只雞崽,輕輕松松一路拖拽,拖進了正堂丟到地上。
抽到腦子迷迷糊糊的畢媽媽聽到自家那不成器的兒子的聲音,腦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嘴打腫,口齒不清的她愴惶道:“蔌兒,蔌兒……你們抓我兒子做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啊,二姑娘,我兒子他早不是侯府的下人啊,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兒子再不成器,也是從母親的身上掉下來的一坨肉,哪怕平時不是打就是罵,心里頭終歸是疼著的。
瘦小的杜蔌這會子也看到了畢媽媽了,發出殺豬般的尖叫聲,“娘,娘,救我,快救我啊。”
自身都難保的畢媽媽哪有能力救得下杜蔌。
只能用力朝衛姮磕頭了,“二姑娘,救救您放過奴婢的兒子吧,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就是個藥罐子,生下來吃著藥才養活,救救二姑娘看在奴婢伺候二夫人二十年的份上,放過奴婢的兒子吧。”
求衛姮,那是真求錯人了。
衛姮連她全家都要連根拔起,又怎么會放過杜蔌呢。
涼聲道:“畢媽媽不必慌張,你兒子有沒有犯事,自有府衙審斷。”
滿嘴血水的畢媽媽就知道二姑娘是不可能放過自己了,轉頭就救盧氏,“大夫人,大夫人,奴婢都是聽大夫人吩咐行事,您是知道,奴婢兒子當真什么都不知道啊。”
盧氏拭淚,心里早慌亂如麻。
怎么辦。
她要怎樣才能破局?
左思右想,發現此局都是無解。
吵到頭痛的謝氏發話,是在適當的時候發句話,把場面給控住。
“把畢媽媽的嘴堵上。”
她很清楚自己今日被姮姐兒請過來是做什么的,也不需要她說太多的話,更不需要干涉什么,偶爾發句話,便是幫了姮姐兒。
夫君衛大人則更是悠閑。
內宅的事輪不到他,他只需管著擰不清的十一族弟便成。
嘴堵了的畢媽媽兩眼驚恐,嘴里發出困獸般的“唔唔”聲。
進來的初春捧著一個布包袱,遞到衛姮面前,“姑娘,李叔逮到此賊時,從此賊的房里翻出此包袱。里頭,正有庫房失竊的紫檀玉如意。”
“另外,還有數張當票,所當物什皆是大宴賓客所送賀禮,有一字畫,還是七老爺自筆所寫,當銀五十。”
五十兩?
衛宗源起了身,不敢相信般拿過那當票,“哪家當行如此不識貨?我親筆所畫的滿堂輝,竟只值五十兩?”
氣煞他也!
堂堂三品大員的字畫,百家爭求,典當行里只值五十兩?
臉都黑了的衛宗源拿著當票,問畢媽媽的兒子杜蔌,“你確認只當了五十兩?而不是五百兩?”
杜蔌別看是個藥罐子,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話,見衛宗源,立馬痛哭流涕道:“大人,草民生了雙狗眼,真不知道我娘拿回來的字畫,是大人的墨寶啊”
“我娘說,說是有人賞她的,也沒有跟草民說清楚是大人所畫。草民要是知道是大人所畫,草民哪里敢拿出去典當啊。”
衛宗源哦了一聲,又指著衛姮手里包袱,“那包袱里的東西呢?是你的?還是你娘的?”
杜蔌苦著臉,道:“那些東西全是主子賞給我娘的啊。”
“草民不識貨,只瞧著精美,手緊的時候便拿幾件典當,我娘知道也沒有說什么。”
這是把所有過錯推到老子娘身上,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凈。
不過,杜蔌確實沒有參與盜竊。
他因身子弱,早在邊關時章氏大發善心,放了杜蔌奴籍,成了良籍。
不是侯府下人的人, 平時也極少來侯府。
一年四季幾乎都是留宿在外,一邊吃藥一邊過著花天酒地的日子。
包袱打開,里頭驀然有要老榮王妃所送的紫檀玉如意。
盧氏萎坐在椅里,痛心疾首道:“畢媽媽,你太讓我和二夫人失望了。等會兒官差來了,你自己好生交代吧。”
“好在你兒子什么都不知情,不然,今日你兒子這條命都要交代了。”
畢媽媽聽明白盧氏所說是何用意。
是用蔌兒的性命,威脅她閉嘴。
朝盧氏磕了一個頭后,跪著的畢媽媽突然竄起身,兩個看著她的粗使婆子還沒有反應慢了一下,畢媽媽一頭狠狠撞到了八仙桌的桌角。
畢媽媽死了。
用自殺謝罪的方式,保全自己的兒子。
盧氏望著額頭撞出一個血窟窿的畢媽媽,閉上雙眼,念了四字真言,“阿彌陀佛。”
“盧氏,別以為犯事的畢媽媽死了,你就可以昧下紅珊瑚。”謝氏最看不慣盧氏的虛偽,冷漠道:“今日你不把紅珊瑚拿出來,你的下場也不會好過。”
“想想還沒有娶親的濯哥兒,還沒有嫁人的云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