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姮有四日三晚沒有回青梧院,桃紅是個有手段的,只要打雷下雨這晚私幽了衛宗源,便沒有再找過。
卻暗里送了一件繡了魚戲蓮葉的小衣給衛宗源。
送小衣的事兒,桃紅也沒有瞞著碧竹、初春,但沒有明說送了什么,只說送了件小物什。
衛姮很快便收到信兒。
桃紅確實是個會辦事的聰明人。
機會給了她,她是一次不落全抓緊了。
送的小物什到底是什么,自己也確實不需要知曉,也是桃紅示好,是在告訴自個萬一被盧氏發現,她也絕不會牽累到青梧院。
如今啊,兩府上下誰不知道桃紅是盧氏指青梧院的,她老子娘是盧氏身邊王婆子呢。
燒了初春送來的信,到了第四日,衛姮又隨謝氏去了羅府。
她已連著四日來羅府,羅氏在她的精心照顧,湯藥并輔以針灸,肉眼可見轉好。
黧黑、無光澤的臉色但凡見過她原先氣色的,如今見了無不驚訝說了聲“夫人氣色真好。”
“羅伯母身子已無大礙了,多虧這些年一直細養著才能如此快恢復。”衛姮收到搭在羅氏皓腕上的手。
眉眼清雅的她笑盈盈道:“接下來再好生調養一年,明年的此時,伯母定會有好消息。”
真的?
一刻不離的桂嬤嬤尤為激動,委下膝給衛姮見禮,“衛姑娘,您可真是我家夫人大恩人啊。不,不,還是我們羅家、杜家的大恩人。”
三清真人庇護。
她可憐的夫人終于撥開云霧見天明了!
明年,明年的此時,夫人一定能得償所愿。
感恩戴德的桂嬤嬤連聲音都有些哽咽。
衛姮扶起桂嬤嬤,溫聲道:“也多虧了嬤嬤這些年對伯母的精細照顧,才沒有傷了伯母的根基。”
雖然有些地方做太過。
什么夏日不進冰鑒,少吹風,不食寒食,不進冰飲子諸如此類……
本愿是好的,奈何羅伯母乃血瘀體,熱氣過甚,戒了這些寒體不可碰的吃食一類,反而加重病情。
桂嬤嬤聽了這席話,又是感動,又是自責,“還是老奴愚昧,害了夫人。好在有衛姑娘,往后衛姑娘怎么說,老奴就怎么做,絕不擅作主張。”
正是這個理兒。
說完,桂嬤嬤欠了欠身子,便去小廚房看藥爐子去了。
這些原是丫鬟們做的事,但桂嬤嬤不放心,全是她親力親為。
謝氏透過支窗,望著腳步匆匆的桂嬤嬤,與羅氏道:“你身邊的陪嫁,很是不錯。”
羅氏也望向支窗外,頗有些感慨道:“桂嬤嬤原先是外祖母身邊的貼心人,見她細心,我四歲那年,便差到我身邊伺候。”
“那時,我啊不過三歲,眨眼間三十年過去了,待我是忠心耿耿。如今她唯一的心愿,唯愿我兒女成雙。”
眨眼,她三十有四,她老了,桂嬤嬤更老了。
她要再不孕有子嗣,就難了嘍。
手背傳來溫熱的觸感,是謝氏輕地拍了拍她肘在炕幾上的手,羅氏回首,笑道:“我沒事,一時感慨時光飛逝,我還時常夢見自己是姑娘家,睜開眼睛還會恍惚好一會兒。”
“總有一種,明明昨兒個我還是姑娘,我才剛剛嫁入羅家,怎么睜開眼已是明日黃花呢。”
這話,謝氏不太認可。
“活了多久不算什么,還是自己想開。自己心里想著十八,便是我們臨一腳去見閻羅王,那也是十八。”
衛姮也笑道:“七伯母的話我愛聽。過好自己的每一日,開開心心地,時光飛逝也沒有辦法。”
總好過她的前世,活得如負重石,是一路跪著爬完她短暫的一世。
不到四十,身死寧遠侯府。
更可悲的是,最后皆是給她人做了嫁衣,被人撞了桃兒,踩著她的命,享盡福氣。
所以啊,如今她看開。
做人一世,首宗要緊的是自己。
不傷害他人的同時,讓自己快活,夠了。
精神好起來的羅氏聞言,望著衛姮那嬌妍如花的面靨,和煦的眼里有了與長輩看晚輩,越看越滿意的歡喜。
“這孩子,倒是個心大的。以后嫁人啊,一定不會讓自己吃虧。”
謝氏點點頭,“確實,有點虎,勝在聰慧、機敏。”
沒有說嫁人怎樣。
章家那邊傳女不傳男的癲癥,委實令人不放心。
且看章氏四十過后會不會犯病了。
還有五年,五年過后姮姐兒也不過二十有一,年輕著呢。
與羅氏又聊了會兒,衛姮又說了接下來她每隔十日前來羅府為羅氏針灸,謝氏方同衛姮離開。
羅氏還想留兩人午膳,也沒有留住人,便親自送了兩人出府。
如今她能下床走動,躺了這些日子,就更想走一走了。
回到院后,桂嬤嬤便道:“夫人,杜四奶奶三年才孕一女,三夫人也有些著急,您看,屆時要不要請衛姑娘替四奶奶瞧瞧?”
就憑衛姑娘連夫人的崩漏胎相都能治好,想來,杜四奶奶那邊一定沒問題。
“不成。”
羅氏拒絕,“姮姐兒是閨閣女子,給我看病已是冒著極大風險。謝夫人雖不說,但每日陪著姮姐兒過來,可見她也怕敗了姮姐兒的名聲。”
“奴婢倒瞧著,衛姑娘不甚在意名聲。”桂嬤嬤想了想,道:“姑娘真要在意,想來您的事兒都大可視而不見。”
“尋了那位公孫大夫,借他的嘴說出夫人的事兒,誰會知道呢。”
羅氏還是不同意,“下次讓四奶奶找公孫大夫瞧瞧。我看這位大夫別看年輕,很是有法子。姮姐兒不說了么,多虧了他的藥方,我這條命方保住。”
崩漏胎相,九死一生都難。
姮姐兒為了她,才尋了可靠的大夫,一同護下她的命兒。
桂嬤嬤一聽,也覺不錯,“那奴婢明兒回杜府告訴四奶奶。”
羅氏無奈一笑,“你啊,急了些。沒聽到那公孫大夫說,他要離京三月余嗎?等他回來再說也不遲。”
“今日天色不錯,隨我去園子里走走,活絡活絡一下筋骨。”
“是,夫人。”
桂嬤嬤笑著應下,攙了羅氏進園子里。
衛姑娘說了,夫人需要多加走動走動,經脈才會更順。
……
外面,衛姮送了謝氏回府,又留下來用了午膳,這才自個回了侯府。
她從馬車上下來,便看到一個身量精瘦,矮小,面相卻極為陰狠的男子,正指揮著兩個小廝抬了一個箱籠從側門進了侯府。
衛姮目光微微一定,此人,不就是前世打死三任發妻的婁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