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如死灰的蘇媽媽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把所有的事兒往自己身上攬。
“……是老奴對李小姐說,二姑娘喜歡齊世子的字畫,二姑娘偷瞄了齊世子……”
盧氏大受打擊,她捂著心口又驚又怒看向蘇媽媽,語言里皆失望,“蘇媽媽,我待你不薄啊,你為何要如此害我啊。”
蘇媽媽哀嚎,又猛扇自己耳光,“老奴錯了,老奴愧對夫人的信任啊。可要老奴發誓,老奴真沒有與李小姐說,二姑娘對齊世子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啊。”
李夫人心頭再次一墜,怒視女兒,沉聲:“她說得可對?”
“嗚……娘……我……”
李雪茹嚇得又哭起來,李夫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心肝都氣疼了。
她怎么生了這么一個毫無城府的討債鬼啊!
別人區區幾句話,她就給人當刀子使。
還還……還自己添油加醋編排!
留人把柄,遭人詬病的話,謹慎如盧氏自然是不可能讓蘇媽媽說出來。
見李夫人針對她的氣焰瞬間少了,盧氏眼里劃過極淡的笑意。
笑意斂下,盧氏很是自責地對李正良夫婦道:“大人、夫人,是我管家不嚴,讓下人說了些讓李小姐誤會的話。”
她是真沒有料到衛姮不曾落水,眼前這位李小姐竟然還在外頭添油加醋地嚼舌根。
溫和的眸光 落到李雪茹身上,“可憐見的,都嚇壞了吧。李小姐莫怕,你還小,心思又淺,隨口說出來的話,當不了真。”
這是在告訴李正良夫婦,今日李雪茹說的那些話,她不會傳出去。
那么,蘇媽媽說的話,李家自然也不能傳出去。
此為交易。
李夫人聞言,頓時像吃了只蒼蠅般讓她惡心。
偏生,她還得捏著鼻子,說一句“多謝衛夫人”。
衛宗耀家中的下人固然可惡,可自家孽障也是個心術不正的。
但凡她心思正派,也不會跑到外面來詆毀勇毅侯的女兒。
如今好了,為了自家名聲,即便知道女兒是被人當刀使,也得認了。
羞愧難當的李大人舍得臉,又站出來替女兒收場。
對衛姮拱手,揖禮,“衛小姐,孽女詆毀小姐清譽,回去之后我定會家規處置,鞭笞十下,限于小姐可讓家中親信觀刑。”
衛姮還沒有應允是否接受,李夫人被嚇喊了一聲,“老爺。”
十鞭,那會要了女兒的命啊。
李雪茹就更不用說了。
已被“十鞭”嚇到唇色都泛白,縮在李夫人懷里,全身顫抖。
“老爺,十鞭……”
李夫人哀聲求情,話還沒有說出來,就被丈夫眼里的凌厲懾到咽下嘴里的話。
“你是非要她闖下塌天大禍,全家遭殃才高興嗎?”李大人戾氣,“如此,我不如趁她沒有連累全家前,一根繩子勒死她!”
身為男子,自是以仕途為重。
哪怕李大人再疼愛女兒,也不會搭上自己的前程。
李夫人亦是心知肚明,沒法子,她也不能為了女兒把兒子的前程也搭上。
心里, 卻更恨盧氏了。
若非她的蘇媽媽生歹心,她的雪茹何至于犯下大錯,被老爺鞭笞十下。
那廂,盧氏也被李大人的責罰給吃驚到。
竟然對自己嫡親的女兒如此狠心。
那蘇媽媽……
看來跪一跪,認個錯是不成了。
“蘇媽媽!”
盧氏顫喝,“你更該打!回府后,我會讓二姑娘親自收拾你,鞭笞二十下!”
喝責完,語氣軟和對衛姮道:“姮姐兒,是我管教失察,是我這個當伯母的對不住你。等會兒回家去,你一定要狠狠收拾蘇媽媽,讓她長長記性。”
“還有李家小姐,她如今也知曉了,姮姐兒你是個心善的,就原諒她一次吧。”
眼里藏針的盧氏把話頭重新回到衛姮身上,等著衛姮表態。
姮姐兒,禍水東引這招不是只有你會用。
蘇媽媽則是朝衛姮磕頭,一張老臉早已哭花,“二姑娘,老奴犯下大錯,二姑娘就算要打死老奴,老奴絕無二話。 ”
一時,主仆三人哭聲一團,瞧著更像是被衛姮欺負。
這是,三年前盧氏收拾衛姮時,最常用的手法。
每每衛姮稍加反抗,她便唉聲嘆氣,假裝被衛姮氣出病,躺在床上好幾天不出院。
衛姮母親章氏,本就不喜衛姮,見此,勒令衛姮跪到盧氏院里,直到認錯為止。
如今三年過去,盧氏又使上此招了。
衛姮卻早不放在眼里。
暗里拭淚的李夫人也哀求衛姮,“衛小姐,你大人大量,原諒我家這個孽障一回吧。”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天大的火也該消了吧。
可為何這位往日籍籍無名的侯府小姐,如此能沉得住氣了,兩邊都求著她,她都沒有一點表示。
難道,是覺著十鞭少了?
正想著,便看到一直坐著的衛姮起身了,李夫人眼里頓時一亮。
衛姮卻沒有朝她走來。
而是走到暗里瞧戲的嚴夫人身邊。
福禮,溫聲道:“嚴夫人,姮有一事相求。”
瞧戲瞧得正入迷的嚴夫人很是茫然,指著自己,“求我?”
衛姮:“是,姮懇請嚴夫人為姮做個見證。”
見證?
見證什么?
盧氏微瞇起泛紅的雙眼,心里不停琢磨著。
嚴夫人受寵若驚,“哎喲,我我,我何德何能啊。”
衛姮柔聲:“嚴夫人莫要妄自菲薄,此事因源于衛府大房、二房,又牽連李大人,唯今只有嚴夫人最合適了。”
數道視線齊落到了嚴夫人身上。
這位衣著素凈,連鞋面都是普通粗布的婦人又是誰?
盧氏、李夫人的腦海里走馬觀花般,把自個認識的,哪怕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婦人面孔全過了遍,無果。
嚴夫人頂著探究的視線,心里漸漸忐忑。
她這人就愛聽一些內宅的事,回頭再當個閑話與人聊聊。
突然讓她做個見證,老天爺喲,不會坑她吧。
衛姮看出她的擔憂,“夫人不必擔心,是姮自己的事,需要夫人做個見證,與他人無關。”
這樣啊。
衛小姐瞧著眉目靜雅,雖眼神有些許凌厲,卻也是郎朗如明月,想來不會害她。
“成,承蒙小姐相信我,那我今日便當個見證人。”
既是當了見證人,少不了要自報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