瑹宣武帝眼神贊許,問道:“小秦,你要上奏什么事情?”
秦豹說道:“回稟陛下,剛才彭侍郎說得好,捉賊捉贓,捉奸捉雙,凡事都要講證據才行。”
彭源心頭凜然,秦豹要干什么?
忽然間,他總覺得頭頂籠罩了一層陰云,仿佛一切都在秦豹的控制中,而他卻成了被推著前進的人。
秦豹也注意到彭源看過來,笑道:“彭侍郎的神情,似乎有些緊張,是做賊心虛嗎?”
彭源說道:“秦大學士如此信口雌黃的污蔑,怕是不妥。”
秦豹微微一笑道:“我秦豹有事說事,絕不會兩面三刀,更不會背地里捅刀子。”
“表面上,大家都是同僚,為了涼國的走向,各執己見很正常,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政見。”
“可是,背地里派人勾結匈奴,出賣朝廷利益,這樣的事情,我是做不來的。”
“哎,有些人就是心黑啊。”
彭源臉色鐵青,沉聲道:“秦大學士指桑罵槐的話,也讓人大開眼界。”
秦豹說道:“如果你沒做,你怕什么呢?為什么會覺得被冒犯呢?更何況,我剛才所說的事情,都是有證據支撐的。”
“關于徐茂的事情,請諸公讓我慢慢道來。”
“昨天我回到咸陽,徐茂也跟著被押解回來,送入了黑衣衛的牢房中關押起來。”
“多虧黑衣衛的人警覺,察覺到可能有人對徐茂不利,可能會殺人滅口,所以提早轉移了徐茂,留下一個假的徐茂在牢房中。”
“果不其然,當天晚上,假的徐茂就被毒殺了。”
此話一出,大殿中許多官員嘩然。
毒殺活口,這手段狠辣。
關鍵是能買通黑衣衛的人,也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今天,能毒殺黑衣衛的徐茂。明天,萬一自己也遭到毒殺呢?
張光站出來,沉聲道:“秦大學士,到底怎么回事,誰干的?”
孫敬說道:“必須要嚴懲。”
龐玉京作為兵部尚書,一向是欣賞秦豹這個年輕人,因為秦豹能打仗,他高聲道:“秦大學士盡管說,有陛下為你做主。”
宣武帝沉聲道:“小秦,說一說,這個人是誰?”
“是彭源!”
秦豹的手指著彭源,擲地有聲回答。
如炸雷的聲音,響徹在大殿中,一雙雙目光落在了彭源的身上,更有著敵視了。彭源這樣下毒的手段,令人憎惡。
彭源心中也生出了濃濃的擔心,卻不相信秦豹查到了事情,高聲道:“秦豹,你除了栽贓陷害,還能做什么呢?”
宣武帝說道:“小秦,可有證據?”
秦豹理直氣壯道:“陛下,臣剛才就說了,絕不會憑空污蔑,因為黑衣衛早就查證清楚。”
說完,秦豹看向押解著徐茂的黃九,吩咐道:“黃九,把證人帶上來。”
“遵命!”
黃九得了吩咐,迅速安排了下去。
不久后,吳時中被押解著上來了,他披頭散發,衣衫凌亂,臉上滿是痛苦,走路的時候都搖搖晃晃的,已經是被用了一遍刑,早就撐不住招了。
壓垮吳時中的,是他的家人被黑衣衛找到。一旦他不稟報消息,就要牽連自己的家人,連帶著兒女父母都要被處死。
無奈下,吳時中交代了。
彭源也看到了吳時中,雙腿一軟險些要摔倒在地上,好在他咬牙忍著,壓下了內心的煩躁,壓下了心中的恐慌。
彭源更是瞪了吳時中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廢物啊!
吳時中竟然暴露了。
吳時中沒搭理彭源的眼神,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高聲道:“罪人吳時中,拜見皇帝陛下。”
“罪人是吏部侍郎彭源的幕僚,負責彭源的大小事務。”
“昨天,彭源授意小人除掉徐茂,所以小人用了一千兩銀子,買通了一個獄卒,一個牢頭,讓他們毒殺徐茂。”
嘩!!
大殿中,再一次議論起來。
這是證據確鑿了。
宣武帝臉色鐵青,繼續道:“為什么彭源要毒殺徐茂?”
吳時中回答道:“回稟陛下,因為彭源曾授意徐茂,讓他阻攔興國公在永興城互市貿易,以及勾結匈奴大單于烏都除掉興國公。”
彭源心中前所未有的恐慌,高聲道:“我沒有,我沒有做這樣的事情,請陛下明察。”
吳時中繼續道:“陛下,彭源的確是口頭授意的。他很多的事情,都是這樣安排,確保不留下任何的證據。”
“可是,罪人的手中有彭源收取各地走私貿易的賬簿。”
“除此外,彭源安排人去收取地方家族好處的人員,罪人也全部都有名單。所有人,都是可以查證的。”
“彭源對外宣布,說賑濟災民,實際上他收取的好處。所有的錢財收上來后,收到一萬兩銀子,頂多拿出十兩銀子去開設粥蓬賑濟百姓。”
“全部的大頭,都進入了彭源的腰包。”
說著話時,吳時中取出了一本賬簿,捧在了手中,高聲道:“陛下,這是詳細的賬簿,請您查閱。”
黃敬連忙上前,拿起了賬簿,遞到了宣武帝的面前。
宣武帝接過來查看,看到一頁一頁的賬單,看著白花花的銀子流入了彭源的手中,他原本就有辦彭源的心思,此刻卻暴怒了起來。
宣武帝抓起賬簿砸向彭源,大怒道:“彭源,給朕好好看看,這就是你的忠心?這就是滿身清譽,一身清廉正氣的你。”
彭源接過來翻看兩下,再也扛不住,撲通跪在了地上。
完了!
有了吳時中的指認,收取好處是真,斂財是真,只是徐家是真,間接勾結匈奴也是真。
彭源叩頭道:“臣有負圣恩,請陛下降罪。”
宣武帝的目光落在吳時中的身上,繼續道:“吳時中,你說一說,彭源還有哪些罪行?”
吳時中繼續道:“回稟陛下,彭源還勾結官員,和地方官員進行利益置換。”
“彭源借著吏部侍郎的身份,插手地方官員的家屬任免情況,提拔這些地方官。與此同時,地方官員也提拔彭家的人。”
“彭家在彭源的任上,一躍成為關西大族,都是因為彭源在斡旋。”
“至今為止,沒有一個彭家的官員是干干凈凈的,都借著彭源的安排得了好處。”
“請陛下明鑒。”
此話一出,彭源更是心中驚慌,如果只有先前的罪證,頂多是他一個人遭到殃及,彭家不會受到影響。
如今,卻不一樣了。
彭源歇斯底里道:“吳時中,老夫待你不薄啊,你為什么這樣對付老夫?”
吳時中說道:“大人,我沒有選擇。”
宣武帝卻是憤怒下,一巴掌拍在案桌上,冷冰冰道:“好啊,好一個忠臣,好一個兩袖清風一身正氣的賢臣,竟然如此的膽大妄為。”
“王五!”
宣武帝喊了聲。
王五站出來,抱拳道:“臣在!”
宣武帝吩咐道:“立刻收押彭源,押入黑衣衛提審,把他的罪行,全部審問出來。”
“第二,查抄彭家,所有彭家人全部下獄。審查后,犯下大罪的直接處死。沒有犯罪的,全部流放玉門。”
“第三,立刻調動黑衣衛,捉拿關系彭家,所有彭家的人,不論是在外面任職的,還是在關系彭家老家的,一并捉拿提審。”
宣武帝囑咐道:“事情要快,絕不允許放過任何一條漏網之魚。”
“臣領命!”
王五急匆匆就離開了。
彭源更是頭疼欲裂,急切道:“陛下,是臣的錯,和彭家無關啊。彭家都是冤枉的,請陛下網開一面。”
“拖下去!”
宣武帝大聲下令。
黃九拖拽著彭源下去,吳時中和徐茂也跟著一起拖走。
大殿中,氛圍肅殺。
誰都清楚這一次彭源倒臺,肯定會牽扯無數的官員,因為涉及到了利益的交換。彭源和地方官交換,只要是卷進來的人都逃不掉,官場要大震動了。
只是,卻也沒有人敢多說什么,現在的宣武帝,已經不是之前的宣武帝了。
之前有忠王,有勛貴派系,太上皇也時常干涉政務。現在宣武帝大權在握,誰要是敢在彭源的事情上搗亂,皇帝絕對會處置人的。
宣武帝冷著臉,沉聲道:“朝廷的吏部侍郎,再進一步就是一部尚書。這樣的人出了問題,那么朝廷就爛了一大塊。”
“如果一個個都出問題,朝廷徹底爛了,地方就全部垮了。”
“地方垮了,百姓日子過不下去,就要大規模的造反。”
“這是決不允許的。”
“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朕希望你們所有人,能記住彭源的教訓,再有這樣的人,一樣從重處置。”
宣武帝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
太讓他難受了。
宣武帝明知道彭源有問題,也做好了拿下彭源的準備。可是,真正查清楚彭源的情況,心中還是難以保持平靜。
該殺啊!
秦豹看著宣武帝怒火涌動的模樣,卻在這時候站出來,拱手道:“臣秦豹,為陛下賀,為涼國賀。”
宣武帝沒好氣道:“小秦,現在出了奸佞,你還賀喜,何喜之有?”
秦豹微笑道:“回稟陛下,臣認為查處了彭源,至少有四個方面的好處。”
“第一,彭源被查處,這是壯士斷腕,更是肅清風氣。查處了彭源,能震懾宵小,讓貪官污吏見識到陛下的決心,讓他們膽戰心驚。”
“第二,涼國要崛起,要東出,就一定要打掃干凈屋子,才能接待客人。現在掃清了彭源這個蛀蟲,解決了一大批官員,我們自身內耗就更少,這是輕裝上陣。”
“第三,查處彭源,彰顯出陛下的決心,和涼國朝政的穩定。”
“周朝腐朽不堪,貪官污吏無數。所有的貪官污吏,已經是勾結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利益集團。”
“處置貪官污吏,就會讓朝廷停擺。”
“陛下處置彭源,卻是一切如常,不受任何的影響,可見陛下勵精圖治,朝廷是清明的,是遠超其他各國的。”
“第四,貪官污吏自古就有,現在有彭源,將來也會有某某人。”
“這樣的貪官污吏殺之不絕。”
“只要有利益的引誘,就一定有這樣的貪官。陛下除掉彭源,為后世君王畫了個樣板,就能持之以恒的查處貪官污吏。”
“第五,陛下查處彭源,處置相關的官員,處置彭家,也是為民做主。”
“陛下借著此事,向天下百姓宣告陛下的決心,宣告陛下的魄力。如此一來,反而更會讓百姓支持。”
“百姓,就需要陛下這樣的人,這也是有利于陛下名望的。”
秦豹侃侃而談,高聲道:“有這樣的五大喜,為什么不高興呢?為了一個貪官污吏去頭疼,去難受,完全是不值得的。”
太子臉上也浮現出笑容,贊許道:“父皇,兒臣同意秦大學士的話。”
一時間,無數官員附和。
能把壞事,說成了利國利民的事情,的確是蝎子粑粑獨一份兒了。
宣武帝捋著頜下的胡須,心中想了想后,嘴角勾起了笑容,贊許道:“小秦說得對,的確是好事兒。”
話鋒一轉,宣武帝沉聲道:“現在吏部侍郎彭源被處置,要補充一個人上來擔任,諸卿有什么人選舉薦呢?”
說話時,他有意無意的看了秦豹一眼。
秦豹是文華殿大學士、興國公,可是文華殿大學士殿前行走,聽從宣武帝的話,沒有更明確的職務。
空缺的吏部侍郎,倒是可以安排,給年輕人加一加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