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嚕……
無數的氣泡，伴隨著他的深入，迅速朝著上方升涌。
四周灰暗的本源之水，也越發深邃和暗沉。
王魃不曾退卻，直直朝著水底深處那看不透的深淵鉆去。
心中的感應越發清晰。
終于在一片極致的昏暗之后……
嘩！
仿佛穿過了一片屏障。
視線，驟然亮起！
一片純白刺目的光亮中，王魃猛地睜開了雙眸！
空闊而明亮的洞府，洞口處的陣法正涌動著一道道流光。
他微有些恍惚，又在一瞬間認出了這座洞府。
“是在殷墟道場！”
“我回來了？！”
感受著元神的澎湃，感受著元神之中，九階道域的蠢蠢欲動……熟悉的感覺，在這一刻盡數回歸，卻又隱隱間，似乎又多了一些不同來。
那是一種十分奇特的超然之感。
“主人，你醒了？”
便在這時，略有些生澀的聲音，忽地在王魃的耳旁響起。
王魃循聲望去，卻見到一只灰毛猴子正在他身旁打量著他，抓耳撓腮，面露驚喜之色。
正是戊猿王。
相比之前，戊猿王的氣息明顯提升不少，即便不依靠萬獸無韁之法，竟也已經有八階后期的樣子。
王魃見狀忍不住問道：
“我怎么會在這里？之前發生了什么？”
戊猿王不敢耽誤，連忙便將王魃真靈失蹤之后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聽得晁天君和靜窟之主乃至蓋真人都有出現，甚至靜窟之主和晁天君都有想辦法試圖將他救回，最后卻都無奈離去。
王魃心中不禁疑竇叢生：
“晁師和靜窟之主來得晚，想來是因為天殤佛主當時隔絕了外界的緣故。”
“可天殤佛主當時為何會直接離去？”
他仔細感應了一下元神之中，除去蠶龍杖之外，其余四件法杖竟然都還在。
問起戊猿王，戊猿王也一頭霧水的樣子，似乎并不清楚其中緣由，只見得那天殤佛主一掌擊出了王魃的真靈之后，便匆忙離去。
聽得戊猿王的描述，王魃看了眼一臉茫然的戊猿王，心中倒是隱隱有了猜測。
手掌一翻，一件古老的號角便從他的手掌之中，無聲浮起，微微浮動。
“章尸之墟……”
看著這件號角，回憶著真靈時的感知，目光微凝，卻并未輕舉妄動。
隨后又問起了晁天君等人離去之后的后續。
在戊猿王的講述下，他才知曉自己的肉身被戊猿王帶到了章尸之墟內，被殷墟道場的殷天志和成練子等人護住，并且留在了殷墟道場內。
也算是戊猿王聰明，平日里雖少言少語，關鍵時刻卻以言語誑住了成練子等人，令其不敢生出異心。
成練子等人眼見王魃似睡未睡，周身難近，更有辟地杖自發護主，是以倒也不曾懷疑戊猿王的說法，恭恭敬敬將他迎送到了殷墟道場之內。
按照戊猿王的記憶，如今距離他遭逢天殤佛主偷襲之時，已經過去了二百余年。
“干得不錯。”
王魃由衷夸贊了一下戊猿王，隨后又問道：
“如今外面是什么情況？”
戊猿王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隨后想了想，只說之前殷天志和成練子等人來過幾次，似乎有些著急，卻都被它攔在了洞府之外。
王魃心念微動，知道應該是出了一些什么事情，否則殷天志知曉他閉關的情況下，輕易不會來找他。
他沉吟了一下，隨后也不遲疑，當下便心神一動，神識散開，很快便察覺到了殷天志的氣息，傳音過去。
不多時，便聽得外面傳來了驚喜的聲音：
“墟主！”
王魃衣袖一揮，洞府陣法解開，殷天志隨即便從洞口處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見著王魃，連忙躬身一禮，面帶喜悅之色：
“墟主，您出關了？”
王魃卻微微搖頭：
“還需閉關些時日。”
“不過我聽戊猿王說，你之前找我？可有什么事情？”
殷天志聞言遲疑了一下，臉上露出了一絲慚愧之色，點頭道：
“正是，百余年前，章尸之墟附近來了一怪物，通體發黑，來去無蹤，擄走了不少外出的修士。”
“成練子道友之前也曾外出，試圖將之擒下，卻也被其輕松擊敗，若非墟主之前賜下的極品道寶，恐怕連性命都要丟掉。”
“不得已，如今咱們只能固守章尸之墟，靠著陣法抵御此獠，難以外出。”
王魃聞言，微露訝色：
“黑色怪物？神獸還是什么？”
“你見到這怪物的模樣了嗎？可有大乘威能？”
殷天志微微搖頭：
“應該不是大乘，若是大乘，只怕上一次成練子道友便回不來了。”
王魃想了想，在殷天志充滿期待的目光中，微微搖頭道：
“我還需閉關些時日，不過若這怪物再來侵擾，到時候你們便喚我，我自會出手。”
聽得王魃此言，殷天志頓時面露欣喜之色：
“是。”
王魃隨即又問道：
“對了，你可知曉外面無上真佛，還有斷海崖四大界那邊的情況嗎？”
殷天志遲疑地搖搖頭，隨后補充道：
“百余年前倒是曾經聽聞四大界那邊又再度匯攏了不少人。”
“也聽聞附近有些界域被無上真佛收服，據說那未來佛子‘智緣’雖不是大乘，但在天殤佛主的傾力培養之下，實力遠超尋常大菩薩……咱們一度也有些擔心，不過說來也奇怪，這無上真佛的人，之后卻是再也沒來找咱們的麻煩，也許是忌憚墟主您。”
“對了，云天界那邊也曾邀請過咱們，不過因為您還未出關，所以我們都婉拒了。”
“再之后便是這黑毛怪物前來擄掠人手，外出的這些修士們都已經不知去向，是以也少有得到外界的消息。”
王魃聞言微露異色：
“未來佛子，是智緣？你確定沒聽錯么？”
“這……應該沒聽錯，當時傳了很久，聽聞其親自斬殺了一頭八階圓滿惡龍，又降服了一頭八階圓滿神獸，風頭遠遠蓋過了其他的佛子。”
殷天志思索了下，隨后搖頭道。
“竟然不是師弟……”
王魃有些意外，沉吟了一下，點點頭，隨即道：
“你這邊再派遣一些人手外出去前往四大界那邊打聽下，看看情況如何。”
“另外，想辦法通知四大界那邊，即便知道天殤佛主即將飛升，也切勿出手，其中有詐。”
“速度要快，即刻便啟程。”
殷天志見王魃神色鄭重，也不敢怠慢，認真點頭應下：
“我親自去一趟！”
隨即便告辭退下。
不過臨走的時候，王魃想了下，拋給對方一件極品飛行道寶和一塊印著遁解神通標記的令牌，又把戊猿王一并派遣了去，囑咐了幾句。
戊猿王實力強橫，已經是八階后期的境界，本身又極擅斗法，有其相伴，即便遇上那頭黑色怪物，想來也能夠安然逃回。
目送殷天志和戊猿王離開，王魃不禁目露思索之色。
他如今已經沒有和靜窟之主或是晁天君的聯絡之法，唯有可以聯絡夏侯天魔的傳訊道寶。
但他此刻不清楚對方所處何等環境，貿然聯絡，只會令對方處于危險之地。
還有個辦法，便是他親自動身，借助之前留在外面的遁解神通印記，傳送到落魂蕩附近，隨后費些周折趕到云天界那邊。
但思索了下，他還是放棄了立刻外出打探的想法。
一來以他如今的境界，若是再次遇到天殤佛主，仍舊不是對方一合之敵。
即便知道了外面的情況，于他而言也沒有半分意義。
二來，在界海本源之中的感悟，此刻已經刺激了道域的生發，隱隱按捺不住。
“眼下，還是只能以我自己為主。”
感受著元神內蠢蠢欲動的道域，王魃也不再耽擱。
心中一動。
他的真靈身軀直接透體而出。
儼然便是一條琉璃玉龍，與界海本源內的模樣一般無二。
隨即張口吐出了一團本源之水，僅有一杯茶水那么多。
這本源之水甫一出現，便立刻朝著四周散去，似乎要融入到周圍的環境當中。
洞府之內，本源之水所過之處，平整的地面上竟是迅速生發出無數靈植……
“好生驚人的造化！”
王魃由衷贊嘆，他雖未曾料到會有這般異狀，但也早就做好了準備。
衣袖一抖，一頭粉紅兔子和一頭白首馬身的異獸隨即飛了出來。
正是災瘟仙和富貴，它們皆是規則顯化。
災瘟仙品階不明，但不遜于八階前期，而富貴卻是已經達到了八階中期。
兩獸甫一飛出，看到半空中四散開來的本源之水，便即眼睛一亮，目露極度的沖動渴望之色。
王魃也未阻止，任由這只粉紅兔子和白首馬身的異獸各自吞了一口本源之水，直接將王魃帶回來的本源之水吞了三分之一。
本源之水入腹。
僅是瞬息間，這兩只規則顯化的異獸便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直直墜落了下來，身軀表面迅速浮起了諸多規則。
災瘟仙的身上的規則十分純粹，乃是‘瘟毒’，而富貴身上的規則則復雜得多，如陰陽五行之類的基礎規則，卻是一應俱全。
在這本源之水的滋養之下，兩只異獸隨即周身竟浮起了一道光滑圓膜，將它們都各自包圍。
眼看剩余的本源之水朝著四周流去，王魃的真靈張口一吸，那些四散開來的本源之水又重新被它吞入腹中。
而與此同時，王魃的肉身已然再度盤膝而坐，雙目微閉。
頭頂之上隱隱浮現出他的元神虛影，乃是一方黑洞。
黑洞元神上方。
道域如蓮花般一點點綻放。
卻遮不住其中明顯繁復無比的無數道規則。
與這些規則相比，外圍的道域便像是血肉跟不上筋骨的增長一樣。
清晰可見一條條規則不斷扭曲、編織、舒展、延伸……
王魃真靈在界海本源空間內參悟的那部分規則，此刻全都映射在這道域之中。
卻也愈發顯得道域的孱弱。
見得此景，王魃的真靈張口吐出了一口本源之水，約莫剩余的一半。
這一口本源之水迅速分流，一部分入了他的道域之中，道域迅速生長、滋生，肉眼可見地覆蓋無數道規則……另一部分本源之水則是落入了下方的黑洞元神之中。
在這本源之水的作用之下，猶如黑洞一般的元神極速轉動，將之快速消化。
其內隱隱傳來一陣轟鳴之聲。
“不愧是本源之水……難怪連界海之主都將此物當做寶物贈送給第二界海的貴客。”
王魃感受著元神和道域發生的蛻變，心中暗暗吃驚。
他的真靈在界海本源時，吞下的本源之水其實并不多，卻能有如此驚人的效果，以至于他都忍不住想要再度借助真靈進入界海本源，再帶一些本源之水回來。
但忌憚于那位界海之主，他也終究沒有被這些好處沖昏了頭。
真靈迅速鉆入了他的肉身之中。
真靈歸位，元神加速吸收本源之水，規則外圍的道域也不斷轉動。
在規則的滋生和本源之水的孕育之下，道域沿著規則完美生長，并迅速臻于完善，直至終于達到了九階道域圓滿……
黑洞元神，也徹底消化吸收了本源之水。
元神、道域同時達到了渡劫中期的巔峰！
而即便如此，本源之水的效果卻仍在延續，那股澎湃的力量推動著王魃的元神和道域，如同湖水托著大船，再次朝著更高處突破。
只是王魃進入渡劫中期的時間終究還是太短，即便有本源之水的相助，卻仍未能夠一口氣沖破。
在瓶頸處沖高回落，隨后余勢不止，又再度盤整、沖高。
一遍、兩遍……
在王魃不斷地嘗試下，在元神和道域規則的合力之中，那道無形的瓶頸仿佛橫亙在大湖之前的堤壩，在一遍一遍如海浪般的沖擊當中，終于出現了一道裂縫……
……
章尸之墟，核心深處的一片深海之中。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一道意識緩緩從深海之中浮起，隱隱凝聚成了一道人形，周身如水波流動，看不清面貌，僅僅露出了一雙眼眸。
祂的目光穿透了虛空，落在了殷墟道場內，正在閉關突破的王魃身上。
感應到對方身上的狀態，雙眸之中，不禁流露出了一抹訝然。
“真靈……他的真靈竟然回來了？”
“竟連我都沒有察覺到……等等！這是……”
隨即目光閃爍，看到了災瘟仙和富貴身上的規則涌動，也看到了王魃道域與元神中泄露出來的氣息，眼中不禁掠過了一絲吃驚和貪婪：
“這、這是界海本源之力？！他從哪搞來的？！”
“難道，他去了界海本源？”
“可是，活人真靈，又非是人仙，他是如何進出界海本源之中的？”
“而且哪怕是人仙真靈，也無法將界海本源之水帶回來吧？”
自由進出界海本源，和將本源之水帶回界海之內，完全是兩個概念。
前者人仙境便可以，后者哪怕是玄仙，也夠嗆。
眼底的貪婪之色幾乎難以抑制，然而在想到對方身后的大人物，他遲疑了下，恐懼還是戰勝了心中的欲望。
搖搖頭，隨后倒是舒了一口氣：
“既然他沒出問題，那就與我無關了，好歹我也出手救了他一次，總得記著點情分吧？”
想到此處，祂的眼中這一刻看向王魃的目光里，卻多了幾分正視和忌憚。
隨即便又化作了流水，沉入了這片深海之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
殷墟道場洞府之內。
伴隨著一陣噼里啪啦的響聲。
下一刻，一道驚人的玄黃流光，透過洞府映照在整個道場天空。
甚至隱隱穿透了殷墟道場，穿透了道場之外的混沌源質，照耀虛空……
同一時刻。
章尸之墟表面，陣法光華流動。
無數章尸之墟修士嚴陣以待，正忌憚地盯著陣法之外，臉上皆有緊張、畏懼之色。
此刻玄黃流光從口竅中映照而出，眾修士們感受到異象，紛紛望去，目露異色：
“那是怎么回事？”
“殷墟道場的方向……這是仙府出世了嗎？”
“還是有重寶誕生？”
唯有成練子等人面露驚喜之色：
“這個方向……難道是墟主突破了？”
只是成練子尚未來得及欣喜，忽地心頭一震。
猛然轉頭望去。
卻見籠罩在章尸之墟表面的巨大陣法竟隱隱發生了變形！
隨即便見外面一道巨大黑影一掠而過，與之同時的，是一只長滿了黑毛的爪子轟然探入陣法邊緣處，一爪便將一位修士擄走！
眾修士無不色變！
“兇物又來了！”
“小心！”
“快射！”
一時間，驚呼聲，法術穿透陣法，轟向那黑影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那黑影卻以駭人的速度，極快地避開了這些法術，安然退去。
“孽畜！”
成練子雙目怒瞪，驚怒之下，大喝一聲。
然而站在陣法之內，卻也不敢擅自闖出陣法。
他早就在這兇物手中吃過大虧，是以輕易不敢以身犯險。
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道黑影迅速飛遠，隨后不疾不緩地奔向更遠處，毫無忌憚之色。
就在這時，一大團青色流光驀地從下方的洞府之中飛出，極速越過成練子等修士，直掠向那道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