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拂過，帶起一絲焦土的氣息。
薛鎮海的身影幾個起落便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江乘風的身后。
他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站著，目光復雜地掃過江乘風的背影，又越過他，望向天際那朵正在緩緩消散的金色云霞。
他的腦海中，依舊在反復回放著剛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膝撞。
斗氣彈。
沖擊波。
這三者，無論如何都不該以那樣的方式聯系在一起。
正常情況下，用肉體去直接撞擊一個高度濃縮的能量體，唯一的下場就是同歸于盡。
可這小子，非但沒事，反而將那股狂暴的能量，以一種更加凝聚的形式釋放了出去。
這已經不是斗氣運用的問題了。
這違背了他所認知的一切能量法則。
最終，薛鎮海還是沒能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聲音干澀地開口：“乘風，你是……如何做到的？”
正在回味剛才那一擊的江乘風回過神，轉過身來。
他看著薛鎮海那張寫滿了困惑與不解的臉，撓了撓頭，臉上也露出了幾分思索的神色。
“我……我也說不清楚。”
“就……頂上去的時候，心里想著，要把它變成一道光射出去。”
“然后，它就真的變成光了。”
薛鎮海的嘴唇，微微翕動了一下。
心里想著……它就變了？
這算什么回答？
這是武道修行啊，不是許愿啊！
薛鎮海閉上了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的所有波瀾都化作了一片平靜。
“罷了。”
“你對斗氣的掌控，依舊粗糙不堪。”
“從現在起，開始練習凝聚氣旋。”
“何時能將氣旋運用自如，何時再談其他。”
“是，前輩！”
江乘風重重地點了點頭，對于薛鎮海的安排，他沒有半分異議。
于是，江乘風再次盤膝坐下，收斂心神，開始專心致志地與自己掌心那難以馴服的斗氣，較起勁來。
看著江乘風迅速進入了修煉狀態，薛鎮海卻再也無法靜下心來。
他背著手，在山谷中來回踱步。
腦海中，那道撕裂天穹的金色光柱，與江乘風那句“心里想著，它就變了”的話語，交替浮現。
如魔音貫耳，揮之不去。
真的……只是因為想了一下？
一個荒誕到了極點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在他的心中生根，發芽，瘋狂滋長。
他停下腳步，眼神閃爍，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遠處正在專心修煉的江乘風。
見他毫無所覺，薛鎮海喉結滾動了一下，像是做賊一般，悄無聲息地閃身，來到了一處被山巖遮擋的僻靜角落。
他環顧四周，確定無人注意后，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他要親自試一試。
不為別的，只為驗證一下。
薛鎮海扎下馬步，神情無比凝重。
他雙掌一錯，一團籃球大小的青色斗氣彈，迅速在他掌心凝聚成型。
青色的斗氣彈，懸浮在他的身前，高速旋轉著，發出輕微的嗡鳴。
薛鎮海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它。
他的心臟，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
理智在瘋狂地警告他，這是一個極其愚蠢且危險的舉動。
但那股源于武者本能的好奇與探究之心，卻如同魔鬼的低語，誘惑著他。
萬一……
萬一真的可以呢？
深吸一口氣，薛鎮海的眼神，瞬間變得決然！
他身形猛然下沉，右腿屈膝，上提！
學著江乘風之前的姿態，用自己的膝蓋，朝著那顆懸浮的青色斗氣彈，狠狠地頂了上去！
也在頂上去的瞬間，他強迫自己清空腦中所有的雜念，只留下一個無比清晰的念頭。
變成光！
給我變成光射出去！
下一刻。
膝蓋與斗氣彈，觸碰到了一起。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驟然炸開！
狂暴的氣浪，裹挾著青色的能量碎片，向著四面八方瘋狂席卷！
煙塵沖天而起，遮蔽了這一方小小的角落。
正在遠處修煉的江乘風，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聲驚得猛然睜開了雙眼。
他的臉色，瞬間一變！
這個氣息……是前輩的！
被偷襲了？
江乘風沒有絲毫猶豫，身形化作一道金光，瞬間便朝著爆炸傳來的方向飛掠而去。
當他趕到時，眼前的景象讓他不由得一愣。
只見地面上，多出了一個直徑十數米的巨大坑洞，坑洞的邊緣，還冒著縷縷青煙。
而薛鎮海，正有些狼狽地躺在坑洞的中心。
他身上的衣袍，已經變得破破爛爛，滿是焦黑的痕跡，頭發根根倒豎，臉上也沾滿了黑灰，看起來蓬頭垢面，神情恍惚。
“前輩！”
江乘風急忙落下身形，來到薛鎮海的跟前，一臉關切地問道。
“您怎么了？是被人偷襲了嗎？”
聽到江乘風的聲音，薛鎮海一個激靈，猛地回過神來。
他看著江乘風那關切的眼神，一張老臉瞬間漲得通紅，連忙從坑里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強行擠出一個淡然的表情。
“無事，無事。”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
“方才……方才我只是在修行一門新悟的功法，一時沒控制好力道罷了。”
“你……你回去繼續修行，不要管我。”
江乘風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修行？
把自己修到坑里去？
不過，見薛鎮海的氣息雖然有些紊亂，但確實沒有受傷的跡象，他也就沒有再多問。
“那……前輩您小心些。”
“嗯。”
薛鎮海很是矜持地點了點頭，擺了擺手。
直到江乘風的身影消失在山巖之后，他臉上那副強裝出來的鎮定，才如同潮水般褪去。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還在微微發麻的右腿，又看了看身下那個新鮮出爐的大坑，嘴角一陣抽搐。
果然不行。
自己堅守的武道常理，沒有錯。
只是江乘風這天魂武王不可理喻！
一股難以言喻的郁悶與憋屈，涌上了薛鎮海的心頭。
他想不通。
既然膝撞不行，那那身憑空出現的金色鎧甲，總該有個說法吧？
法天象氣……
自己雖然不是天魂武王，但斗氣化鎧的本事，還是有的！
他的眼中，再次燃起了一絲不服輸的火焰。
薛鎮海再次環顧四周，確定江乘風沒有去而復返，這才深吸一口氣。
他模仿著江乘風之前的樣子，挺起胸膛，丹田發力！
“啊啊啊啊啊啊！”
他用盡全力，發出了雄渾的吶喊。
然而，什么都沒有發生。
體表的斗氣只是微微流轉，并沒有凝聚成鎧甲的跡象。
薛鎮海眉頭一皺。
難道是聲音不夠大？
還是情緒不夠到位？
他再次醞釀情緒，將這幾日積攢的所有憋屈與不解，全都融入了聲音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
山谷之中，回蕩著他那充滿了悲憤的咆哮。
依舊……什么都沒有發生。
“啊啊啊啊啊啊……”
咆哮聲，戛然而止。
“他娘的……不練了！”
“搞我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