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謝硯禮正在和孩子們說話。
“這次我離開時間會久一些，你們?nèi)齻€在家里要好好聽話，不許惹事，凡事都要聽你們母親的。”
謝玨一張小臉垮下來，“可是我舍不得你。”
謝硯禮伸手揉了揉他柔軟的發(fā)頂，“你是男子漢，說過要保護母親，現(xiàn)在就要開始學著去做。”
謝玨紅了眼眶，點點頭。
謝景眼神冷靜清明，“父親放心，我會照顧好哥哥和弟弟的。”
謝驚春：？
是不是哪里不對？
不管了，他也有件事要說。
謝驚春站直身子，開口道：“父親，我也想跟著你一起去邊境，去打大梁人！”
謝硯禮當即搖頭：“不行。”
謝驚春搖了搖頭，“我雖年少，但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我練武多年，也跟著父親打過小仗，我不是逞強，更不是意氣用事，是我真正深思熟慮過的決定。”
“我不想再留在后方，看著你們離開，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想真正上戰(zhàn)場，為大晉出力！”
謝硯禮看著面前的少年，半晌不語。
片刻，他終于輕嘆一聲，“你真的想清楚了？”
謝驚春堅定點頭。
秦九微抿唇，終究也沒有再勸。
她心中不舍，卻也明白，謝驚春確實需要去真正的戰(zhàn)場上歷練。
謝硯禮看著他，沉聲道：“你可以跟著，但不是去沖鋒陷陣，先隨副將歷練，一切聽令，明白嗎？”
謝驚春立刻點頭：“是，父親！”
夜已深，清瀾院燈火漸熄。
孩子們都已回房休息，夜風輕拂簾幔，卷起室內(nèi)一縷沉沉暖意。
謝硯禮牽起秦九微的手，兩人繞過回廊，來到書房。
他在書架前停下，熟練地按下一處機關(guān)。
“咔噠”一聲輕響，一面書架緩緩移動，露出一道幽暗的石門。
秦九微怔住，轉(zhuǎn)頭看他：“這是……”
謝硯禮牽著她走進去，石門后是密封的小道，干凈整齊，顯然常有人清理。
“這是密道，通往外城一處隱宅，城外也留有人手，沿途都有暗衛(wèi)布防。”
“若哪天高顯真的敢動你，就從這里走。我保證，他找不到你。”
秦九微眼眶頓時泛紅。
謝硯禮目光沉靜，“如今局勢太亂，我若出征在外，身邊無人護你，那日我從嶺南回來后，便著手安排這個，你身邊總得有個退路。”
他輕嘆一聲，低頭與她額頭相抵，“若京中出了什么事，你盡可以帶著孩子們躲進去。”
“我不在你身邊，實在是不放心。”
謝硯禮低聲道：“我相信你，會保護好自己，也會護住我們這個家。”
秦九微再也繃不住，撲進他懷里緊緊抱住他。
翌日清晨，天未亮。
謝硯禮一身戰(zhàn)甲立于府門前，秦九微走到他身邊，抬手一寸寸地將他的披風系緊。
“現(xiàn)在天冷，你務(wù)必要保重身子，戰(zhàn)場上也要謹慎小心些。”
謝硯禮低頭看著她，“你放心，我會好好活著回來。”
話音落下，一道急促的腳步聲靠近。
謝驚春走到兩人身邊，穿著一身新打的鎧甲，雖是少年，卻已英氣初顯。
秦九微為他整理了盔甲，“春哥兒，記得你說過的話，要聽你父親的，不許逞強。”
謝驚春用力點頭，眉眼張揚恣意，露出一抹笑來。
“母親你放心，我肯定都聽父親的。”
謝玨又哭唧唧地說了幾句，謝景一直沒開口，眼神卻很是悲傷。
謝硯禮今日就要走，謝侯爺和謝老夫人也一大早起來送行。
謝侯爺重重嘆了口氣。
“戰(zhàn)場不同于廟堂，一旦踏出去，步步都是生死。你帶兵，更要謹慎才是。”
他是從戰(zhàn)場上廝殺活下來的，對戰(zhàn)場上的兇惡再清楚不過了。
謝硯禮此番去，他實在是擔心。
說著，謝侯爺忽然注意到站在他旁邊的孟擇，“你是何人，我之前好像沒見過你。”
孟擇聞言，似笑非笑地彎了下唇。
巧了，我也是他父親。
謝硯禮神色如常，淡聲應(yīng)道：“他是這次隨我出征的軍師。”
謝侯爺狐疑地瞥了孟擇一眼，卻也沒再追問。
府門外，晨曦初升。
謝硯禮回頭望了一眼站在臺階上的秦九微，她沒有哭，只是眼圈泛紅。
他朝她伸出手，將她的手指握住片刻，然后松開。
“等我回來。”他說。
隨后，謝硯禮翻身上馬，謝驚春隨行在側(cè)。
一行人，沿官道遠去。
峒山谷地。
四面皆壁，秋風卷葉而不出。
“將軍，再不突圍，我們只怕……”
沈行簡臉色陰沉，腦中思索著。
敵軍自東南崖口封死要道，三日三夜連番攻勢，谷中糧水告急，軍中將士疲憊不堪。
必須要撕開一條生路。
營帳之內(nèi)，他召來諸位將領(lǐng)。
“此谷底層，有舊礦道未封，可通西崖。”斥候稟道。
沈行簡眼神一亮：“可藏騎兵？”
“人可走，馬不可行。三十人以內(nèi)。”
“足夠了。”
當夜，沈行簡遣出三十名親衛(wèi)，從舊礦道悄然翻出西崖，放火襲擾敵軍糧道，制造援軍假象。
而他，依舊帶兵駐守谷中不動。
翌日黎明，西北方敵軍后營突燃火光。狼煙沖天，敵軍果然驚亂，誤以為外援到了，一度調(diào)兵回防。
這一混亂，沈行簡立刻調(diào)兵換陣，趁機修補東南側(cè)斷口，派兵奪回一處水源。
雖未能突圍，但得到了水源，就又贏得了一些時間。
沈行簡面上血痕未干，鎧甲殘破，雙眼卻如鐵般堅定。
他的目光穿透硝煙，死死盯著峽谷口。
“拖住他們就還有一線生機，撐得越久，援軍越有可能抵達。”
狂風裹著血腥味撲面而來，身后殘兵肅然列陣。
沈行簡卻一步未退。
他們已經(jīng)無路可退。
此一戰(zhàn)，唯死戰(zhàn)而已。
十二月，天寒地凍，北風如刀。
謝硯禮連夜披甲出京，直奔邊境而去。
他只帶了最信得過的親衛(wèi)十余人，一路疾行，不避風雪，不擇路途。
山道積雪未融，河面結(jié)冰難行。
饑時啃干糧，渴時飲雪水。
最初那匹棗紅馬撐了三天，倒斃在半途中。
第二匹又奔了兩夜，雙蹄流血，最后伏地不起。
到第十匹馬死時，已是距峒山不過百里。
謝硯禮抬手攏了攏披風，翻身上了第十一匹馬，繼續(xù)趕路。
當他抵達邊軍大營時，已是夜半。
營中一片混亂，旗號不整，號令不清，四處皆是紛亂的調(diào)動聲。
沈行簡被困已多日，軍中群龍無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