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微閉了閉眼，勉強出聲：“我不知道，但不能冒險。”
究竟是不是疫病，還要看孟岐黃的診斷。
“但是就怕……是最壞的結果。”
這句話一出，小荷眼中立刻一紅，幾乎就要哭了出來。
小姐做了那么多好事，怎么最后竟是她感染上疫病了……
這疫病多兇險啊，要是小姐出事……
小荷不敢往下想，眼淚止不住地流。
秦九微沒再多說，抿了抿發干的唇，抬手示意宋嬤嬤趕緊去辦。
“快去請孟大夫過來，在他來之前，誰都不能進來。”
宋嬤嬤頷首，快步走出屋門，去請大夫。
她走得太急，桌邊的小銅爐被她碰倒。
爐蓋咣當一聲滾落在地，掀起一股薄薄的暖煙。
強撐著吩咐完，秦九微只感覺自己病得更重了。
她艱難地睜開雙眼，額角的汗水不斷滾落，看著面前的人。
“小荷，你也出去，屋中不要留一個人。”
若是真的染上疫病了，現在無論誰靠近她，都有染上的風險。她不想連累別人。
小荷一愣，趕緊搖頭：“小姐，奴婢不能離開你，你還在發燒啊，奴婢怎么能走？”
“聽我的。”秦九微看著她，“你去門外守著，別讓人進來。孟岐黃來了再說，在那之前，誰都不許靠近我。”
“可是小姐……”小荷聲音已經帶了些哽咽，“您病得太重了，我留下來還能照顧你……”
“不用。”秦九微虛弱地搖了搖頭，“你出去吧，這樣我反而放心些。”
治療疫病這么久，秦九微心里有數。
前期發熱是不會死人的，真正嚴重的是后面。
小荷咬著牙，不舍卻也明白小姐的用意。
但還是給她的額頭敷上涼帕子后，才緩緩退出了房間。
心中只盼著孟大夫早點來……
門關上的那一刻，秦九微緩緩閉上了眼。
她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像被扔進了冰火兩重天，喉嚨又干又痛，每一口氣都是難熬的。
忍一下，再忍一下……撐到孟岐黃趕來……
門外。
黑夜沉沉，謝硯禮快步踏進清瀾院。
風雪落在他墨色的披風上，融化成點點濕痕。
他的身形修長，眉目間一片肅然。
走到廊下，他一抬手，將手中的披風摘下，隨意遞給身后的梓竹，露出下方素白的衣袍。
他看著面前緊閉的木門和守在門口處的小荷，眉頭蹙起。
“夫人呢？”
小荷低頭行禮，垂著眼簾道：“世子爺，少夫人累了，剛歇下。”
“歇下了？”謝硯眉頭蹙起，“今天怎么這么早就休息了？”
小荷感受到他話中的冷意，心頭瞬間一緊，急忙彎了彎腰。
“少夫人說她累了，今日……今日確實有些操勞。”
謝硯禮眼睛微微瞇起，明顯不信，但面上仍然沒有任何情緒。
“今天怎么會這么累，我去看看她。”
說著，腳步便往門口挪了半分。
小荷連忙擋在他面前，臉上擠出一些笑意，語氣卻有些緊張。
“世子爺，少夫人真的已經睡下，您過些時候再來看她吧。現下夫人正休息呢……”
謝硯禮看著攔在面前的小荷，目光愈發冰冷，“她到底怎么了？”
“世子爺，少夫人確實是累了，真沒什么……”
“夠了！”謝硯禮驀地出聲打斷她，聲音冷如霜雪，眼神如刀般掃過兩人。
“我再問最后一遍，她究竟怎么了？若是再敢這般欺瞞，立刻發賣出去！”
這一聲低喝，如同一記驚雷，小荷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
終于忍不住，聲音哽咽道：“世子爺，少夫人她……她發高燒了！”
說著說著，小荷不由哭出聲來。
“少夫人說……她說怕是疫病，這才不讓人進來的……世子爺，奴婢不是故意欺瞞的，還請世子爺贖罪！”
發燒！疫病！
聽到這個詞，謝硯禮只覺腦中一陣嗡鳴。
所有的聲音在這一瞬間消失。
空氣變得稠密起來，讓他喘不上氣，痛得幾乎要窒息。
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箭步上前，正要推開屋門。
就在此時，梓竹突然撲了出來，半跪在地上伸手去攔。
“世子爺，您不能進去啊！”
“讓開！”謝硯禮眼神凌厲，徑直從梓竹身邊邁過。
“世子爺！”梓竹橫身擋在門口，差點直接跪在門檻上，用力伸出雙臂攔住門，“就算屬下拼了命，也不能讓您進去！”
“少夫人若真是疫病，您貿然進去肯定會染上的啊！”
“世子爺，您的安危事關重大，京城無數人都指著您，您萬一得了疫病可怎么辦才好！”
“滾開！”謝硯禮沒聽到他的話一般，聲音陡然提高，眉間冷意更甚。
他長臂一揮，硬生生將梓竹攔在半邊，另一只手直接伸向門扇。
梓竹一急，忙回身用整個身體去擋，臉上全是急切的神色：“您不能——”
謝硯禮眼底猩紅，低吼一聲：“我說，滾開！”
緊接著反手猛地一推門，木門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他立刻大步走了進去，腳步如風，連半點遲疑都沒有。
他不會留秦九微一個人在屋中發燒而不管不顧！
一分一秒都不行。
梓竹被推得連連后退，心中又急又無奈，卻不敢再上前阻攔。
只能眼睜睜看著世子爺的身影消失在門后。
屋中，秦九微躺在床上，額頭上的熱度讓她眼前一陣陣發黑，渾身被冷汗濕透，指尖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她閉著眼，正想著孟岐黃什么時候才能來。
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是門被猛然推開的響聲。
她勉強睜開眼，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如風般闖入。
那一瞬，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已經燒糊涂了。
直到那身影快步走到她床邊坐下，秦九微才意識到自己真的沒有看錯。
真的是……謝硯禮。
一向清冷沉穩的人，此刻臉上滿是慌張。
他幾乎是沖到床邊的，步伐都亂了分寸。
但目光一下子落在她蒼白的臉上，周身的氣勢立刻變得柔和了些。
他手指著覆向她的額頭，幫她拭著額頭上的汗水。
眼中涌動著無法掩飾的恐懼與自責，冷峻的眉眼此刻滿是無措。
他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顫抖和沙啞：“九微……”
秦九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圈不由開始發紅。
“你怎么進來了，不怕被我染上嗎？”她輕咳一聲，聲音虛弱而低啞，“這病可兇險得很。”
謝硯禮坐在她身邊，目光沉靜得讓人安心，聲音低低地回答：“不怕。”
“染上就去治，總之，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些。”
一想到秦九微一個人在里面熬著，他心口就疼得快要死掉了。
秦九微看著他的眼睛，心下轟然一聲。
他是真愛她的。
這份愛意和珍重，遠超過她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