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倒臺的速度被沈棠想象的要快。
可以說，整個秦家嫡系幾乎全部被帶走調查。
這個時候，只要是和間諜牽連在一起，再高貴的人也得底下頭來。
秦老爺子聽到這個消息的事時候，當場就要咽氣了，險險被搶救過來后，撐著自己最后一口氣寫下了幾封信，讓心腹交給了自己信任的人。
沈棠和賀旭再聽到他的消息時，秦老爺子已經去世。
秦家位居高層的人全部被入獄調查，但并沒有波及小輩。
秦越那邊不知道什么人在保他，先是和郭紅云離了婚，又說他早就和郭紅云感情淡了，他和伏花花并不是亂搞男女關系，而是他已經和郭紅云商議離婚后談的對象。
這件事影響不好，雖然秦越有解釋，但還是被停職了。
眾觀整個秦家，沒事的只有秦尹一個人。
王酒酒死命拉著秦尹不給他去求情，好在秦老爺子留有后手，動用了全部力量，總算是保住了兩個孫子。
秦尹恨的不行，他雖然沒被停職，但工作崗位一變再變，顯然是上面有意邊緣化他。
現在他是真成了個混日子的了。
秦家倒了，楊成自然也就被抓了。
因為包庇罪犯，以權謀私，賀聽鳳這次總算是真的被立案調查。
楊成被抓后什么也不肯說，要求見賀聽鳳一面才肯實話。
調查組的人對視了一眼，請了賀聽鳳來探視。
賀聽鳳剛過四十六歲，精神奕奕，穿著干凈整潔的寸衫和黑色褲子，整個人氣場強大，皮膚保養的也不錯，尤其是眼睛，銳利而精明，哪怕年紀已經上來了，也依舊顯得氣質不俗。
楊成看到她的那一刻，眼睛微亮了起來。
他虔誠的握住她的手，溫柔的看著她：“阿鳳，我失敗了，對不起。”
“我那天的話是醉話。”
“那又怎樣，醉話才是真話。”
她那么恨賀家，他當然要幫她。
賀聽鳳沉默了片刻，忽的自嘲一笑：“你若是供出我做的那些事，我不怪你。我歪曲了你的三觀，灌輸你不正確的思想讓你為我所用，你要是怨我恨我，都可以。”
楊成一愣。
他沒有想到賀聽鳳會這樣說。
他以為她說威脅自己，讓他閉嘴，老老實實的入獄，不要牽連她，等她有機會了會來救他。
就像上次一樣。
“所以，咱們都沒有出去的機會了？”
楊成想到自己以后都出不去了，心里是有些失望的。
但看到賀聽鳳這樣狼狽，他也不想裝了。
楊成笑了笑，放開她的手：“我的確該怨你恨你，你誤了我一生，叫我手下沾滿鮮血，甚至是……自己的親生孩子。”
賀聽鳳聽到他這樣說，面色變都不變一下。
在他看來，楊成是自己養大的，這條命就該是她的，為她辦事，只會是他的榮耀。
就算他恨自己又如何？
還不是要乖乖聽自己的話。
“可是我不想怪你。”
楊成繼續說，他長睫微微垂落，眼神渙散的看著她手上那只玉鐲。
“人有很多選擇，恩情我早已還完，我有無數次離開，但我沒有，作惡是我自己做的，人命是我自己害的，后果也該是我自己承擔。”
賀聽鳳并不感激，只覺得他愚蠢：“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多說了，再也不見。”
楊成看她起身離開，忽然抬頭：“阿鳳，你可有愛過人？”
賀聽鳳冷冷一笑：“愛情這玩意，我沒想到你們男人也相信。”
大抵是見他面色落寞，她嘆了口氣，還是開了口：“沒有。”
“我賀聽鳳少時保衛家國，征戰沙場，不懼危險掙得獨屬于我的榮光，轉業后步步為謀，高升至財政部部長，我從來不是生來就榮耀一生！
固然有家族庇佑，但我前途一直在我自己的手上。”
“男人算什么！不過是我生活里一點點綴罷了！”
“我也沒有那個時間去談什么情愛！”
她微微抬起下巴，高傲的如同一只孔雀，鳳眼睥睨著他。
楊成低聲笑了：“是了，這才是我喜歡的阿鳳。”
“我永遠永遠不會背叛您！”
若說他愛賀聽鳳，不如說他崇拜賀聽鳳。
從年少起，他就這樣崇拜著這個人。
他見過她英氣風發的騎在馬背上開槍對戰敵人的模樣，也見過她被人冒領功勞后，失去了孩子痛苦落淚的模樣。
他愛她的堅韌，恨她把自己當一顆棋子丟掉，又歡喜她救自己出獄再次回到她身邊。
賀家沒有眼光。
明明她那么好，聰慧、英勇、果斷，比賀家每一個人都要優秀。
可只因為她的性別，賀家人就否定了她的所有。
多諷刺啊。
明明墻上還掛著婦人能頂半邊天、破除舊思想。
可現實里，又有多少人能做到一視同仁呢？
也許，她不該生在這個時代。
賀聽鳳聽到他那句低語，輕嘆一聲：“我會為你報仇的。”
隨即轉身毫不猶豫的離開。
于她而來，今日的結局，她早已料到。
但是沒關系。
仇她報了。
高位她去過了。
人生低谷過，爬氣過，不甘過，怨恨過。
唯獨……沒有后悔過。
只遺憾的是，沒能聽到父母一句贊揚。
但沒關系，她不稀罕了。
楊成受了盡刑罰，依舊沒有背叛賀聽鳳。
這倒是讓賀旭有些敬佩。
“敬佩？賀聽鳳當年是讓人敬佩，可她不有仇報仇，反倒是對我和寶寶下手，專挑手無縛雞之力之人算計，她有本事去針對你爸啊，但凡她把仇撒在賀期身上，我都敬佩她一點。
還有那個楊成，你不說我也查過他為什么會被關盡監獄了，算計人就算了，手段陰險算計女人也就算了，連孩子都不顧，簡直是個畜生！”
沈棠才不為他們之間的感情感動呢。
反派之間的情誼固然讓人覺得深重，但也掩蓋不了他們犯下惡事的行跡。
賀聽鳳要報仇，她不覺得有錯。
但她沖著他們一家子去干什么，賀旭可是從小就和他爸鬧翻了，兩父子和仇人似的。
賀期那么一個人擺在那她都不動，無非就是覺得沒意義。
“要是我猜的沒錯，報仇是其次，她唯一的目的，是想讓爺爺后悔吧！”
沈棠憤憤不平，把賀旭說的啞口無言。
確實，賀聽鳳報仇歸報仇，沖他們一家來就有問題了。
他們一家可從來沒有對不住她過。
說到底，小姑也只是想要爺爺后悔，想讓爺爺看到無論是賀崢，還是賀旭，都不如她。
這也是賀聽鳳為什么不把怨氣撒在賀期身上，因為爺爺根本就不認他。
賀崢又是個冷漠的，別看他為了張氏和賀旭母親離婚，但實則他養著賀期只是為了有個養老的人罷了。
賀期就算是死了、入獄了，為了自己的利益，賀崢根本不會去救。
動他反倒是浪費了棋子。
這樣的人，賀聽鳳怎么會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