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速儀屏幕上那個匪夷所思的數字。
“1836米/秒”,讓圍觀的專家們第一反應都是儀器肯定出故障了。
原因無他,這個數據太過駭人聽聞。
目前國內裝備的引進或仿制坦克炮,其穿甲彈初速經過嚴格測試,普遍在一千米每秒出頭。
即便經過國內科研人員不懈的努力和改進,極限速度也很難突破一千三百米每秒的大關。
而現在這門炮的初速,如果數據屬實,那幾乎是將現有水平提升了近一倍!
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范疇,由不得他們不懷疑設備的可靠性。
不過,懷疑歸懷疑,很多人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剛才實彈射擊時,他們可是親眼所見。
幾乎就在炮口轟鳴聲傳來的瞬間,一公里外的靶標上就爆起了耀眼的火光和沖擊!
那炮彈飛行的速度,肉眼可見地比他們以往見過的任何一次射擊都要快得多,幾乎達到了“炮響靶中”的程度!
所以,此刻大家的心情極為矛盾,既不敢相信儀器,又隱隱覺得或許……
那驚人的數據可能是真的?
一時間,誰也拿不定主意。
陳將軍對具體數據不太感冒,他看著一群人圍著測速儀爭論不休,忍不住皺眉,洪亮的聲音打破了僵局:
“都圍在那兒爭個什么勁?”
“數據是死的人是活的!”
“那靶子到底打成什么樣了,穿沒穿透,過去親眼看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在這兒猜能猜出個結果來?”
老將軍的話猶如醍醐灌頂,驚醒了眾人。
蘇遠也笑著附和道:“陳將軍說得對,咱們別在這猜了,直接過去檢視靶標,效果如何一目了然。”
“對對對!瞧我們這腦子,光顧著看數字了!”周部長一拍大腿,立刻招呼過來一輛軍用卡車,“都上車!去靶位!”
卡車載著眾人駛向一公里外的靶區。
在距離鋼鐵靶標十幾米外停下,眾人迫不及待地跳下車。
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陷入了短暫的呆滯。
那塊由三塊200毫米均質鋼板疊加而成的、總厚度達到600毫米的巨型靶標正面,赫然呈現出一個觸目驚心的巨大破孔!
破口邊緣極不規則,金屬呈現出被巨大動能強行撕裂、擠壓的痕跡。
更令人心驚的是,盡管射擊已過去了一段時間,破孔邊緣的金屬仍然散發著暗紅色的余暉,顯然剛才的瞬間高溫已使其達到了熔融狀態!
空氣中也彌漫著一股灼熱的金屬氣息。
“這……”
有人喃喃自語,下意識地繞到了靶標后方。
當看到靶標背后的情形時,所有跟過去的人再次如遭雷擊,徹底石化!
“穿……穿透了!真的打穿了!”
“六百毫米啊!這可是實打實的六百毫米均質鋼!竟然……竟然被一發擊穿?!”
“這怎么可能?!我不是在做夢吧?!”
只見靶標的背面,同樣有一個巨大的破口,形態與正面不同,呈明顯的向外翻卷、綻裂狀,如同一朵猙獰的金屬之花。
在靶標后方地面上,散布著無數灼熱金屬碎屑和凝固的鐵水斑點。
那是高速金屬射流穿透后濺射留下的痕跡,將地面燙得一片狼藉。
脫殼穿甲彈的彈體本身并不裝藥。
其恐怖的殺傷力完全來自于那根高速飛行的重金屬彈芯,以及其穿透裝甲時產生的二次破片和金屬射流。
如今,連六百毫米的超級靶標都被一舉洞穿,其威力已無需任何言語證明。
靠近靶標,依然能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熱浪。
有人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尚未完全冷卻的金屬熔渣,站到靶標破孔后方,甚至能透過那個猙獰的窟窿看到對面的人影。
“真的……被打穿了……六百毫米……”
那人聲音顫抖,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
此刻,那些之前還對初速數據將信將疑的人,心中再無半點懷疑。
若非擁有如此恐怖的初速和動能,絕無可能創造這般驚世駭俗的戰果!
這個現實帶來的沖擊力,遠比屏幕上任何一個數字都要強烈百倍!
現場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呼吸聲。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蘇遠身上,眼神復雜無比,仿佛在看一個從天而降的怪物。
而蘇遠那副云淡風輕、仿佛理所應當的表情,更是讓不少人內心抓狂,恨不得沖上去抓住他的衣領大吼:
“你知道擊穿六百毫米裝甲意味著什么嗎?!”
“這意味著現役世界上所有主戰坦克的正面裝甲,在這門炮面前都如同紙糊一般脆弱!”
“就算是命中防護最強的炮塔正面,也極有可能被一擊洞穿!”
“如果是防護更弱的側面裝甲……別說擊穿一輛,恐怕一穿二、甚至一穿三都絕非不可能!”
“畢竟現在坦克的側裝甲普遍只有80到100毫米厚!”
就在眾人心潮澎湃,思緒萬千之際,趙所長猛地想起一件事:
“對了!彈芯呢?穿甲彈的彈芯飛到哪里去了?”
他目光掃視,很快發現在靶標后方二三十米處的山坡上,有一片明顯的巖石崩裂痕跡,顯然是被什么東西以極高速度撞擊所致。
“彈芯應該嵌在那里面了!”
趙所長指著那邊,對旁邊的工作人員招呼道:“來兩個人,拿上工具,想辦法把彈頭挖出來!小心點!”
話說得輕松,真干起來才發現這是個苦差事。
那鎢合金彈芯在如此劇烈的撞擊后,恐怕已經嚴重變形并深深嵌入山巖之中。
但所有人都明白,找到并分析這枚經歷了極限考驗的彈芯,對于后續的研究至關重要。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工作人員終于將那枚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的彈芯殘骸挖了出來。
看到它那副慘狀,完全可以想象剛才的撞擊是何等驚天動地。
趙所長蹲在地上,目光雖然落在彈芯上,思緒卻早已飄遠。
蘇遠說造挖掘機,就造成了。
說搞坦克,就拿出了完整圖紙。
現在說先造門坦克炮試試,結果就造出了這門性能逆天、足以改變戰場規則的怪物!
圖紙上那些看似“瘋狂”的數據。
極高的時速、極小的轉向半徑、驚人的爬坡越障能力。
如果都能像這門炮一樣變為現實……那造出來的將是什么?
那根本不是坦克,那是陸地巡洋艦,是足以碾壓當下全球所有現役坦克的夢幻兵器!
想到國產坦克即將迎來如此飛躍,趙所長激動得渾身顫抖。
但與此同時,作為坦克研究所的所長,他的心情又無比復雜和苦澀。
這樣劃時代的成就,核心卻并非出自他的研究所……
另一邊,一機部的楊部長同樣心潮起伏。
剛才親自按下發射按鈕的他,更能體會這門炮蘊含的力量。
他同樣清楚這項成功意味著什么。
正當他沉浸在感慨中時,周部長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摸到了他身邊。
周部長壓低聲音,用充滿誘惑的語氣說道:
“老楊啊……你看。”
“蘇遠同志這樣不世出的天才,放在民用領域,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他的才華,只有在軍工領域,才能得到最極致的發揮,為國家做出最大的貢獻啊!”
“你們一機部人才濟濟,要不……”
楊部長一聽,瞬間炸毛,剛才的感慨立刻被護犢子的心態取代。
感慨歸感慨,想搶人?沒門!
蘇遠在民用工業領域的潛力同樣巨大,那些先進的工程機械對國家建設同樣至關重要!
但他沒有直接反駁,而是靈機一動,轉頭看向蘇遠,巧妙地轉移了話題,聲音也提高了不少,確保周圍人都能聽到:
“蘇遠同志啊!”
“這門炮能成功,最關鍵的難點,恐怕還是能承受那種恐怖膛壓的特殊炮鋼材料吧?”
“這絕非現有技術能實現的,你是不是……掌握了什么新的材料或者冶煉技術?”
蘇遠聞言,點了點頭,平靜地回答道:
“楊部長慧眼。”
“準確來說,不算是發現了全新的材料,而是改進了一種冶煉工藝。”
“我稱之為‘電渣重熔’技術。”
“它主要是在電弧爐的基礎上進行優化,通過特殊的熔渣對鋼水進行二次精煉,能顯著提升鋼材的純凈度、致密性和綜合機械性能。”
“相關的技術資料我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原本就打算近期回部里做個技術匯報,和大家交流一下。”
他頓了頓,特意強調道:
“值得注意的是。”
“這種‘電渣重熔’技術屬于基礎冶煉工藝的革新。”
“它能全面提升鋼材品質,其應用范圍非常廣泛,絕不僅僅局限于軍工領域。”
“對于民用工業的升級換代,同樣具有巨大的推動價值。”
這話一出,兩位部長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周部長立刻搶著說道:
“蘇遠同志!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不能厚此薄彼啊!”
“你雖然編制在一機部,但也是我們二機部最親密的合作伙伴和技術顧問!”
“這種能大幅提升材料性能的基礎性技術,也必須給我們二機部的相關廠所和研究院講一講啊!”
“咱們之前可說好了,等坦克炮測試完,就請你來給我們上課的!”
“現在炮也成功了,性能無可挑剔,我看正好!”
“就借著講解新坦克設計思路的機會,把你這個‘電渣重熔’技術也一并給大家普及普及!”
此時此刻,周部長對蘇遠已是心悅誠服。
此前他只是聽聞蘇遠的名聲,多少還覺得一機部可能有些夸大其詞。
但眼前這門威力無窮的坦克炮,以及背后所代表的材料、設計、工藝的全方位突破,讓他徹底明白了蘇遠的價值。
人家所獲得的一切尊重和優待,完全是憑真本事掙來的,沒有半點水分!
這樣的人才,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加強合作,甚至……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