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過去。原本她奮不顧身的姿態(tài),讓他多少有些感動。
這世上除非責(zé)任,沒有幾個(gè)人會愿意去給別人擋箭犧牲的。
但捕捉到她眼底的失落、嘴角的責(zé)備,心中的這份感動便碎了。
因?yàn)槊靼琢怂牡椎南敕?,她救自己,是未來得到恩寵?/p>
這個(gè)人。
這顆心。
都是不純粹的!
回眸,滿眼都是她:“哪有把妻子丟一邊,去跟別的女人說話的道理!”
林濃的大度已經(jīng)表現(xiàn)完,自然不勸了。
只憂心又認(rèn)真地叮囑他:“雖然已經(jīng)鎮(zhèn)壓了叛軍,但誰也難保哪個(gè)角落里是不是藏著老鼠毒蛇的,太子殿下進(jìn)出之際,定要萬分小心,保重自身安全?!?/p>
蕭承宴凝眸于她,仿佛茫茫雪原之中找到的一點(diǎn)人間煙火:“好,本宮一定謹(jǐn)慎,不叫你……和陛下、朝臣們擔(dān)心?!?/p>
皇帝嗅到了小年輕感情的酸臭味:“你女兒好大的本事,把朕的太子拐了。”
林尚書拍馬:“陛下眼光好,您自己挑的兒媳,溫柔賢淑又才智過人,旁人羨慕不來的。”
皇帝:“……”白了他一眼,“臉皮真厚?!?/p>
林尚書微笑:“人以群分嘛!”
皇帝:“……”
聽了一耳朵的大臣們:“……”確實(shí)羨慕不來的,誰家大臣跟帝王這么“平易近人”的?
林濃看了沒了動靜的上官壑,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太子的衣袖:“蕭郎,他好像死了……怎么辦?我把他殺了,豈不是不能從他嘴里審問出別的秘密來了?”
蕭承宴讓她安心:“逆賊企圖謀害儲君,本該就地格殺,何況這種喪心病狂之輩,就算極刑加身,也未必會說出任何秘密。放心,陛下看著,無人敢編排你什么!”
牽著她來到皇帝面前。
對于上官壑的死,皇帝什么都沒說,只笑著夸她:“兒媳箭術(shù)不錯(cuò),很有蕭家人風(fēng)范!這么好的箭術(shù),不要丟下了,好好練!”
林濃落落大方道:“是,兒臣遵命!”又說,“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會不會嫌棄兒臣太粗魯呢!”
太子寵溺地捏了捏她的手:“可不許在陛下面前冤枉本宮,你喜歡做什么,本宮從來都只有贊同和支持的份兒,哪里就嫌棄過了?能娶到這般樣樣都會、樣樣厲害的妻子,是本宮的福氣?!?/p>
小夫妻倆陪著皇帝說話。
家常且溫馨。
人人都看得出來,皇帝對太子妃十分滿意。
自然更加敬重。
太子送皇帝回紫宸殿,幾位心腹大臣隨行。
林濃陪著太后回慈寧宮安置。
皇后也在側(cè),扮演著賢良孝順的兒媳、慈愛端莊的婆婆。
關(guān)于讓人挖密道、刺殺林濃,干政、想把御前的官員都換成自己的人,剛開始的時(shí)候,她很緊張,怕皇帝要廢了她!
但靜下心來一想,又覺得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皇后派人刺殺太子妃,是丑聞,事關(guān)皇家顏面,皇帝就是知道了也不能跟自己計(jì)較,何況小賤人沒死也沒受傷,不是么?
至于干政……
皇帝難道還敢廢了自己不成?
廢后,就等于是往太子身上抹污點(diǎn)!
為了太子顏面,皇帝也會按下不提。
甚至是中宮大權(quán),他也得乖乖兒地還給自己,否則人人都知道皇后犯錯(cuò)了,丟的還是太子的臉呵!
反正她也已經(jīng)看透了,皇帝薄情寡義,那點(diǎn)夫妻之情早就沒了,還有什么可值得她害怕的?只要她還是太子的生母,所有人都得為她遮掩!
如此一想。
心中一片順暢。
想必林氏是已經(jīng)知道刺殺她的人是自己派出去的吧?
那就更要好好惡心惡心她了,誰叫她不識趣,感不聽自己的話:“你今日表現(xiàn)得很好,本宮很欣慰。如今你是太子妃了,更該拿出氣度,好好照顧庶子、和睦妾室?!?/p>
“沈側(cè)妃奮不顧身救太子,可見她對太子的感情是真心實(shí)意的,能有這樣的妾室為你分擔(dān),你應(yīng)該感到高興,可不要因?yàn)閲鷪龅拇虤?,就刻薄打壓她?!?/p>
“廖側(cè)妃也是功臣之家的女子,本宮之前見過兩次,真真是美麗婉約、賢良淑德!這是太子的福氣,也是你的福氣!”
“你自打生了雙生子,身子就一直不大好,前陣子又被上官氏害得小產(chǎn),可要好好保養(yǎng)身子!正好把侍奉太子的機(jī)會安排給她們,也好多多地為太子綿延子嗣才是!”
刺殺你的人是我派的,你能拿本宮如何?
你流產(chǎn)失了孩子,本宮偏要戳你傷口!
一下進(jìn)了兩個(gè)身份尊貴的側(cè)妃,還得親手安排她們承寵、分自己的雨露,難過吧?
難過就對了!
以后這種酸心灼肺的滋味,還有的等著你!
林濃看到她眼底的得意與惡意,保持微笑。
戳人肺管子,誰不會??!
“皇后關(guān)心,兒臣感激不盡。孩子沒留住,是兒臣與太子跟她的緣分未到,不過我們還年輕,以后總會再有一個(gè)小郡主的。”
“也還好只是沒了胎兒,若是生下來了,心肝肉似的養(yǎng)了幾載后被人害死,那才是真的戳心?!?/p>
明知道沒了孩子,母親最傷心,還故意來戳傷口。
但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也死過女兒?
皇后臉上的得意微微一僵。
林濃的神色之間絲毫沒有酸澀難過的影子,繼續(xù)道:“好在太子是溫柔長情之人,曉得兒臣失了孩子心里難過,倒是比從前更疼兒臣,想著辦法哄兒臣開心!”
“想必是太子自小看慣了陛下疼愛皇后,有樣學(xué)樣,才會對對兒臣這么好的吧?”
我沒了孩子,太子陪伴關(guān)心,低著頭來哄。
你沒了孩子,皇帝有這么對你嗎?
誰不知道皇帝偏寵淑妃,盡管只是做戲,可除了粗淺的安慰,皇帝連做戲都懶得跟你做,你快樂嗎?
皇后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溫慈的面具上,有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