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去世的母親，江經蓮眼神頓時黯然，盯著江綿再也開不了口。
江綿也有些沉默。
在那場流感席卷而來之前，奶奶的身體還是很健康的。
快七十的老太太還能在山里爬上爬下的采藥，精氣神甚至比年輕人還要好，雖滿頭白發，卻保養的紅光滿面，氣血十足，說是四十歲出頭也有人信。
可就是因為幾年前那場席卷全國的流感，老太太直接累垮了身體，以至于沒過兩年就病逝了。
若不然，以老太太的身體，肯定能長命百歲。
江經蓮深吸了口氣：“可真要是流感，咱們也不能啥都不管，不然像幾年前那樣在整個縣城蔓延開來，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呢。”
不等楊蘭開口，江綿便道：“真要是有傳染性的流感，就算我不去秦姨家里現在也肯定被感染上了。”
楊蘭皺眉：“呸呸呸！胡說啥呢！”
江綿輕嘆一聲：“媽，我沒騙您。”
秦姨家住的位置雖然比較偏，但她人勤勞能干，和隊里人關系都不錯，這些日子她一家病了，像玉德媽這樣去她家探望的肯定不少。
雖說江綿暫時沒在玉德媽的脈象上診斷出什么問題，可傳染性流感本就有潛伏期，這并不是光靠診脈就能直接診斷出來的。
這些日子隊里肯定有不少人去探望過秦姨一家，這些人身上的流感一旦爆發，別說光是一個半山村生產隊了，就是整個里湖公社都要遭殃。
這里有她愛的家人，江綿不可能不管。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沖著江經蓮道：“大姑，我先回去拿點東西就去秦姨家看看。”
江經蓮面色嚴肅：“你先去，我先去找隊長說說這事兒，真要是流感，那可不能再隊員們到處亂跑了。”
江綿點點頭，知道這事兒的嚴重性。
先不說流感可能會影響到修路，就說生產隊現在弄的這集體生意就不能受到任何影響。
不然這批貨非得砸在手里不可！
江綿皺著眉匆忙的往回走，腦海中努力的回想上輩子這個時期發生的事情。
上輩子這個時候她因為那件事兒自我封閉著壓根不怎么關心外面的事情，但因為身邊有柳燕燕這么個八卦通，所以也被迫接收了不少外面大大小小的信息。
但她可以肯定，上輩子的這個時期絕對沒有流感在小蒼縣爆發。
馬上就要進入六月，這個世界并不是換季容易著涼的季節，所以大規模的發生咳嗽，腹瀉，昏睡的癥狀肯定不是一般的癥狀。
江綿心里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匆忙回到家拿上藥包，又從衣柜里翻出口罩，江綿一路直接小跑到了秦姨家。
秦香翠家住在靠后坡的地方，也是半山村生產隊最偏的一個區域。
這里零零散散隔著好幾戶，房子是黃泥壘的，連片青瓦都沒有，用茅草蓋的房頂。
天一黑，這片兒就黑漆漆的，放眼望去完全看不見房子到底在哪兒，江綿打著手電筒在周圍晃了一圈，找了好半天，才找到地方。
生產隊大部分的人都去了曬谷場那邊干手工活補貼家用，住在秦香翠家附近的鄰居也不在家，江綿剛走近，就看到一個漆黑的人影點燃了火把。
她把手電筒的光挪過去，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綿綿？是你嗎綿綿？”
“是，大姑？”
江經蓮松了口氣，舉著火把朝著她走過來。
“我怕你不知道老秦家的位置，就先過來點個火把給你指個路。”
火把熊熊燃燒著，江綿立刻走過去道：“大姑你沒進去吧？”
江經蓮：“你大姑又不傻，萬一真要是流感，我這直接進去被傳染了咋整？”
江綿松了口氣：“那就行，我先進去看看，大姑您在外面等我會兒。”
江經蓮舉著火把點頭：“你口罩戴好，小心點知道不？”
江綿嗯了聲，把口罩戴上，這才拿著電筒去敲門。
“秦姨，我是江綿。我聽高嬸嬸說你們一家子最近感冒了，過來給你們看看。”
這年頭鄉下人都窮，門也都不會鎖。
江綿敲完門在門口站了會兒，只聽見屋內有輕微的動靜，想著高嬸的話，又敲了兩下門：“秦姨，我進來了。”
說完，江綿直接推門而入。
屋內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江綿打著手電筒進屋，站在門口頓了頓，然后走到桌子邊從藥包里把煤油燈拿了出來點燃。
很快，漆黑的屋子里便有了光亮，江綿也能看清這屋里的情況。
秦香翠家窮，屋內空蕩蕩的，壓根沒有幾樣像樣的家具。
整個房子分內間和外間，有了燭光后，最顯眼的就是左側靠墻的大通鋪，上面躺著四個人。
“咳咳——”
微弱的咳嗽聲幾不可聞，或許是聽到動靜，其中一個少年強撐著身體坐了起來，燭光下那張慘白的臉就跟皮包骨似的，就剩倆黑黝黝的大眼珠子盯著她。
饒是江綿都被嚇得心跳漏了一拍。
但很快她就認出這人的身份。
秦香翠家的老三，雷明光。
“雷明光，是我，我是江綿。”
江綿戴著口罩，說話的聲音悶悶的。
她放下手電筒快步走到大通鋪前，看了看雷光明的臉色緊皺起眉頭。
雷光明眼神恍恍惚惚，盯著江綿好一會兒才認出了她，嘴巴剛張了張，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江綿聽他咳嗽的聲音微弱，就知道他肯定嗓子啞了。
再看看這大通鋪上躺著的其余三人，毫無疑問，是雷光明的幾個兄弟。
“雷光明，你爸媽呢？”
江綿掃了眼另外三人的臉色，比起雷光明也好不了多少，個個都是奄奄一息的模樣。
雷光明聽到她的聲音，腦子像是僵化了一樣，好半晌才理解她說的什么，費勁兒的抬起手指了指用簾子隔起來的里屋。
然后啪嗒一聲，就倒回了床上，顯然沒什么力氣。
江綿見雷光明四兄弟這幅模樣就知道他們幾個現在情況危險，當下也顧不得再去里面看秦姨夫婦倆的情況，先給雷光明診起脈來。
感冒的癥狀多數是高燒，發炎，疼痛，甚至暈厥。
雷光明的情況比他三個兄弟好一點點，江綿仔細的診著脈，并沒有發現他的脈象與一般的風寒感冒有什么區別。
可雷光明的體溫卻異常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