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勤募集過來的衣服有限,谷南岳過去看了一眼就回來領了碗姜湯,并沒有把衣服換下來,而是直接去了火堆旁邊脫了外面的衣服烘烤。
生火的屋子也都是特意整理出來的,有不少跟他同樣情況的戰友擠在一塊兒,倒也不覺得冷的難受。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小安縣那邊的災情,想到那些被洪水沖毀的屋舍還有水上漂浮的那些尸體一個個心里就不太好受。
而他們的戰友也有許多喪生在這一場天災中。
谷南岳心情沉重,捧著姜湯碗長長嘆了口氣。
這賊天爺是真不給老百姓活路。
過了一會兒,谷南岳摸著衣服差不多都干了,他才起身離開。
回到剛才那個地方,遠遠地他就看見自己救出來的小孩兒被棉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躺在一張長板凳拼成的小床上,而那個給小孩兒看病的女醫生也忙的不可開交,不少受了傷的老百姓以及軍人在旁邊等著。
江綿處理傷口的速度很快,甚至在給人包扎傷口的時候還能指揮旁邊前來支援的志愿者給那些正在發高燒或者傷口感染的進行緊急處理。
谷南岳瞧著她年紀看著不大,做事卻從容不迫,哪怕處于災民痛哭與哀怨的糟糕環境下,她也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依舊專注做著自己的事情。
被轉移到縣醫院的這些病人多數都是從受災最嚴重的地方過來的,親眼見證了無數家破人亡的慘象,很多人傷口感染發炎后高燒不退,甚至還十分抗拒醫生治療,想跟著自己在災難中去世的家人一塊兒去死。
面對這樣沒有求生意志的病人,江綿的解決辦法是直接一針扎過去讓人先睡過去再繼續治病,免得耽誤最佳的治療時間。
谷南岳剛想過去看看那個小孩兒的情況,就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衛生員匆匆忙忙走過來沖著另一邊正在給病人包扎的醫生道,“退燒藥和消炎藥剩的不多了,剛剛給省城那邊打了電話,那邊也只能給我們調一部分藥物過來,院長,咱們現在該咋辦?災區那邊還有不少傷員正在往咱們這兒送呢!”
縣醫院院長聞言眉頭一皺,“還剩多少?”
衛生員面色難看的說了個數字,“主要咱們醫院本來就還有別的病人也等著用藥,現在……雖然已經及時向周圍那些公社衛生所求助了,但他們帶來的藥也不夠用的。”
這場災難來的太突然了,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要不是各個公社工廠的負責人募集了一大批物資過來,光是供應這些取暖的炭盆都難。
但藥品是稀缺資源,本來存量就不多,現在一下子涌入這么多傷員,壓根就供應不上,偏偏他們小蒼縣沒有藥廠,不然還能找兄弟單位想想辦法。
縣醫院院長姓劉,聞言忍不住長嘆了口氣,“那中藥材還剩多少?”
“中藥材倒是還有不少,收購站那邊也送了一大批過來。”衛生員眉頭緊皺,“可中藥哪有西藥見效快,效果好?根本沒啥用。”
中藥都得按照藥方抓藥,先不說他們這縣醫院醫生的醫術水平咋樣,就說這么多病人這一個個的診脈抓藥得看到啥時候去?
哪像西藥,只要根據病人的病情直接用藥就行了,效果還十分明顯,能省不少時間。
“誰說中藥沒有西藥見效快了?”
江綿在旁邊給病人包扎傷口,聽著這個衛生員貶低華國傳承了幾千年的中藥頓時不高興的懟了過去。
尤志是縣醫院負責后勤物資管理的,見自己跟院長說話的時候有個小姑娘插嘴,頓時不滿的瞪了過去,“你倒是說說中藥哪里比得上西藥?它能立刻讓傷口止血嗎?能讓患者馬上退燒嗎?你個小丫頭片子懂個啥?”
尤志是縣醫院的老職工,見江綿臉生,估摸著是農村來的衛生員,看著她的眼神也不由帶著一絲輕蔑。
他很清楚這些衛生員壓根沒啥真本事,認了幾個字,被培訓了幾天基礎的抓藥打針知識就能直接上崗,那些農村人真得了什么大病壓根就指望不上他們。
劉院長知道尤志是個極端的西藥吹,但吹西醫就吹西醫,這么貶低中藥就過分了,更何況現在這里有這么多病人,他突然跑過來用這么大的聲音說藥品不夠是什么意思?是想造成災民們的恐慌嗎?
劉院長目光掃過周圍聽到他們說話的病人,在聽到藥品不夠用的時候他們的臉上已經出現了驚慌之色,一些病人家屬也是心思各異,想法都寫在了臉上。
劉院長心一沉,嚴肅道:“尤志,你話說的太過分了。中醫雖然見效慢但也沒你說的那么不堪,現在藥品不夠我們也可以用中藥,我們醫院的藥材存量再加上收購站那邊送過來的量,足夠用的了。”
尤志壓根沒注意到周圍一些病人的情緒不對,見劉院長幫著一個小丫頭片子說話,頓時沒好氣道:“用中藥?院長你告訴我怎么用?難道還要一個個的開藥方去抓藥嗎?你覺得那些受傷需要止血,傷口感染發炎的那些病人能等到咱們慢慢把藥熬出來嗎?咱們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聯系其他地方送藥品過來!”
更難聽的話尤志顧忌著周圍的情況沒說出口,真等把中藥慢慢的熬出來,那些發高燒的病人估計腦子都要被燒壞了!
“醫生,醫生我女兒還在發燒,求求你們先給我女兒用藥吧?”
面色蒼白的女人一聽到醫院的藥不夠用了,連忙抓著劉院長的袖子跪著哀求起來。
就像是連鎖效應一樣,其他病人家屬也怕自家人用不上藥,紛紛激動的叫起來。
“先救我兒子!我兒子是我的命啊!你們先救我兒子!”
“你兒子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嗎?我們老王家就我一個獨苗苗了,藥也應該優先給我用!”
尖叫,怒罵,哀求。
病人以及家屬們的情緒很快變得激動起來。
小蒼縣本縣的病人一聽藥品不夠用了,頓時也跟著慌起來,將醫生們圍起來嘰嘰喳喳的吵鬧著要求把剩余的藥品留給本縣人用。
受災的人是很可憐,難道他們本縣這些生了病的人就不可憐了嗎?
憑什么要占用屬于本地人的藥物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