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綿讓自己迅速冷靜下來。
見陳西母女倆用擔憂的眼神盯著自己，她露出一個笑容道：“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下次我再來給小丫頭復診。”
說著她就沖著周知衍點點頭，拿上自己的藥包朝外走去。
陳西趕緊叫住她：“小江醫生，您別急著走，您把這個給帶上。”
瘦弱的女人卻有著一把子的力氣，拿起柜子上的籃子就塞到江綿的手里。
陳西靦腆道：“我家現在也沒啥好東西，這是我這些天攢下來的雞蛋，數量不多，您帶回去吃。”
江綿皺眉，直接就把籃子放桌上：“我這是義診，怎么能拿你的東西？這些雞蛋還是留著給小丫頭補充營養，瞧她這瘦的樣子我一個外人都看著心疼。”
陳西搖搖頭：“不行不行，你把雞蛋拿上，你這等于救了我閨女的命，你要是不收下，我下次還怎么好意思讓你上門復診啊。”
說著陳西眼睛就紅了，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要不是正好遇上你，我家丫頭現在不知道是什么樣子呢，也是因為你們，我男人才能請假回來一趟，不然我們娘倆是真的沒活路了。”
“小江醫生，我知道您肯定不缺這些東西，但這些是我們娘倆的一點心意，無論如何都請您一定要收下，不然下次我是真的沒臉讓您來復診。”
陳西一邊哭一邊說，看的讓人十分動容。
江綿為難的看了看周知衍，見他點點頭，便道：“行吧，那這籃子雞蛋我就收下，但下次來就不要弄這些東西了，不然以后我也不來這里了。”
陳西立即抹了抹眼淚，眼含淚笑道：“好好好。”
江綿暗嘆一聲，拎著這籃子雞蛋總覺得很沉重。
她當赤腳大夫這么多年，不是沒有病人為了感激她送吃的用的，但陳西家里這條件她是真不愿意拿這籃子雞蛋。
可——
江綿想了想，打算待會兒先去一趟縣醫院那邊抓兩副藥。
這娘倆這些年受到的磋磨不少，身體肯定也虧空的厲害，她干脆抓兩副調理的藥送過來，就當抵了這籃子雞蛋了。
從陳西家離開時是下午四點多，距離天黑還有段時間。
周知衍幫她拎著雞蛋，見她耳邊垂落下來的發絲擋住了她的臉，便主動幫她把發絲捋到耳后。
“剛剛那個黃春生……你看了他怎么那么……生氣？”
周知衍想了個形容詞，覺得江綿的情緒很不對。
哪怕她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了，可當時她的表現就像是跟黃春生有血仇一樣。
江綿道：“本來就有仇！”
她咬咬牙：“這個人跟后山村生產隊的那群土匪是一伙的！”
周知衍暗暗震驚，卻又覺得奇怪：“你怎么知道？”
江綿不想說前世那些破事兒，但也不想騙他。
她扭頭哼了聲：“反正我就是知道！可惜抓不到證據！不然我真想把他也抓起來！”
后山村生產隊那伙被抓的干了太多傷天害理的事情，早晚都是要吃槍子的。
但黃春生和朱家三口人卻成了漏網之魚，江綿是真的不甘心。
周知衍盯著她的臉，若有所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人要是真跟那些土匪有關系，肯定會有線索的，正好下周那群土匪的主謀們會在河邊被槍斃，咱們到時候可以去看看。”
江綿一聽土匪們要被槍斃了，頓時驚訝道：“這么快？”
周知衍笑：“不算快了，除了十三叔為首的那群主謀外其余只要沒涉及人命的都已經被送去勞改了，最輕的一個都被判了20年。”
江綿之前只聽說那些土匪都被送去勞改了，至于槍斃這還真沒聽說過。
她眨眨眼：“你覺得黃春生會去看他們被槍斃嗎？”
周知衍搖搖頭：“這說不準，不論他是否跟這些土匪有關系，到時候公開處決這些土匪的時候圍觀的人肯定不少。”
所以黃春生去不去都不能證明他跟那群土匪有關系。
江綿氣的鼓起腮幫子。
周知衍不清楚她到底是哪里知道這些線索的，不過他愿意相信江綿。
他考慮了一番：“這樣，晚些時候我找人查查這個黃春生，看他到底是什么來路。”
江綿眼睛一亮：“真的？”
周知衍見她這模樣，就忍不住手癢的捏了捏她的臉，“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或許是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起，他就已經心動。
否則也不會在聽到江綿是朱斌那種人的未婚妻時才會感覺到無比煩躁郁悶。
不過好在朱斌那小子沒福分，這才讓他有機會成功上位。
周知衍拎著籃子和江綿并排走出家屬區。
這年頭男女大防眼中，治安隊時時刻刻都盯著男女之間的距離，哪怕是夫妻也鮮少有像他們這樣并排著走在一塊兒。
哪怕他們沒有牽手，也沒有任何更加親昵的舉止，可兩人站在一起時卻是那么的渾然天成，一眼就能看出他們的關系。
江綿去了一趟縣醫院讓周知衍進去抓藥。
上次洪災后，她已經跟縣醫院的醫生護士們都混熟了，這一進去不知道要耽誤多少時間，所以江綿干脆就在外面等。
她手里拎著陳西給的雞蛋，腦子里卻還惦記著怎么調查黃春生和朱家的事情。
突然，有人從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
江綿被嚇了一跳，就聽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傳來：“真的是你啊綿綿，你怎么在這兒？”
江蘭眨巴與她相似的眼睛，一臉驚喜的叫道。
“小蘭姐？”
江綿看著眼前這張臉，好半晌才認出眼前的人是誰。
江蘭。
江竹的親姐姐，已經出嫁，現在在縣醫院當醫生。
江家的孫女們或多或少都被老太太培養了些醫學知識，她們從小學接觸這些東西，哪怕天賦再差都能在公社衛生所混個工作。
而江蘭在醫學上面的天賦則是比江竹好不少，因此當初她直接考進了縣醫院。
如果不是因為三嬸兒的話，小蘭姐本應該靠著自己的本事過得很幸福。
可偏偏卻因為攤上那么個重男輕女的媽而導致年紀輕輕就沒了性命。
江綿恍恍惚惚的看著這張臉。
沒錯。
現在的小蘭姐還活著。